正在这时,一阵警觉如春夜新笋从心底破土而出,让他堪堪地停住了手。
危险!危险!快住手!警报响彻心里。
张胜祥收回了手,警觉地看向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于是他把目光看向眼前。
在一遍又一遍地扫视中,视力不是很好的他终于发现那红色果实的碧叶下,盘旋着一条大约和自己一指宽的绿蛇,正悠闲地附在枝上。颜色太相似,不仔细看真是很难发现。
张胜祥发现,在这个森林,直觉似乎变强了,这是错觉吗?
张胜祥看着那条蛇,椭圆形的头,逐渐变细的尾部,和它不时吐出的红色小舌,只觉得一瞬间每根寒毛都不约而同地颤栗起来。就像头上突然浇下一盆冰水,从头冷下来,再从脚心凉回头顶,脑袋里一片空白。
他怕软体动物‐‐他怕没脊椎的动物,却也怕脊椎太多的动物,比如眼前这条小绿的种族。
适度的饥饿可以使人提高反应能力,可那只是适度。当你饿极之至,你会发现你不会放过眼前任何可以拿来当食物的东西,你会克服一切,甚至,竭尽全力把不安全变成安全,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活着,就要进食,进食,就会活着,食物永远是第一需求,是所有求生欲最直观的表现。
明明可以走开就好,饿壮人胆,张胜祥竟打起了那条小蛇的注意。不管之后事情会变成什么样,总之,先弄死它再考虑吧!
张胜祥想了一下,从另一边折下一根手臂般长的细树枝。一手紧紧抓牢手里布满青苔的石头,一手拿着树枝,缓慢地靠近果丛,受到轻轻地挑-逗,那条蛇终于慵懒地爬上树枝。张胜祥一点一点地把树枝的高度降下来,自己也跟着慢慢蹲下。就在树枝即将接触地面的那刻,说时迟那时快,他抡起手里的石头狠狠地砸向那个翠绿的食物。
蛇的头只差一点点就咬上他的手腕,他的手却一点都没有停,直到蛇头几乎碎了,尾巴还在不停的大幅度摆动。蛇这种全脊椎生物,即使是把它的头砍下来,不等一会的话,它也会冷不丁地咬你一口,不折不扣的复仇者。可张胜祥竟然已经把它的头砸成模糊的一团,肉连着骨,却还在不断的扭动着。
张胜祥就坐在旁边直勾勾地盯着它,等待着它完全死透。
等它终于一动不动之后,他笨拙地用小刀砍掉蛇头,再划开蛇的表皮,凉凉的鳞片细密的排列着,手感出奇的好,张胜祥终于成功地剥下了皮。皮还是留着吧,也许以后用得着,谁知道还要在这个鬼地方呆多久呢!张胜祥把沾了血的皮揣在包里,看着手上那节细长的肉条,心里有些失望,真是太少了。
张胜祥看着它却犯了愁,要怎么弄熟它?他没有生存必需的火‐‐这是很严重的一件事。
你也许知道,万物生于水而灭于火,水是一切生命的起源,但水本身往往又是可怖的,水无坚不摧,却往往假装最弱小的存在,姿态极低,让人不忍心设防。相反,看似破坏力强大的火却可以给人以安全感。火是任何动物,不,应该说是任何生物的毁灭者,对火的恐惧是生物最深沉的本能,永远的命运枷锁,摆脱不了的魇。
可是聪明的人类学会了利用火。最起初接近火的一拨人,一定都是无与伦比的勇士。这火成了人类手中最锋利的武器。保护着自己,有效地抵御毒蛇猛兽的侵入,并能帮助人类在弄死其他种族后,可以更加美味的享受它们富有营养的尸体。
你看,善恶有时不是那么明显的,并且我应该很遗憾地纠正‐‐是大多数时候。
火很重要,而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张胜祥十分沮丧。
肚子已经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呼唤,来吧,我要食物!饥饿的胃反馈给大脑,让脑海里清晰地出现茹毛饮血四个大字。
张胜祥叹了一口气,把那条类似脖颈的细条拿在手里,滑滑的,可以摸到一节一节的骨头。他鼓起勇气咬了一口,一股甜涩的酸味在舌尖停留,而不买账的嗅觉却清晰闻到一股腥味。嚼了几下,可以感到小蛇不够坚硬的骨头在嘴里破碎,喉结一动,艰难地吞了下去。
再来啊!大脑得到胃的鼓励,催促着张胜祥。
意识是身体的奴隶。
张胜祥饥饿的感觉涌上来,让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吞完所有的肉。胃里有了点东西后,意识又回归了。张胜祥想到自己竟生生地吞了一条蛇,顿时一阵反胃,几乎要吐了出来。可是绝对不能吐!那是食物!
就在张胜祥坐在树下休息的时候,一个声音猛然从左侧传来,&ldo;有血的味道?姐夫,你杀了谁?&rdo;声音依然冷冽清寒,却带着一丝嗜血。
张胜祥转头,就看见不远处的殷阳,她从暗处悠然走来,面上看不出表情,不由得心里一紧。张胜祥紧张得吞了一口唾沫,蛇的膻味又回荡在嘴里,女儿的话不假思索的出现在心里:要杀了看见的每一个人!
杀了她,或者,被她杀!
17当人失去幻想
被她杀,或者杀了她!
杀了她,或者被她杀!
看似一样的句子,却有着本质的区别。前者强调主动出击的自卫,后者突出的,则是失去生命的恐惧。
是的,面对不紧不慢朝自己走来的殷阳,张胜祥最大的感受是恐惧。
张胜祥现在就陷入一片分不清敌我的恐惧中,觉得自己就像日本电影《大逃杀》刚开始的时候弱小的男主角一样,天真地不愿主动出击,只能四处逃避。可是在这丛林时,人类骨子里的群居性也会让他感到一种孤单的恐惧,不自觉地期待着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