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说张先生和周女士几次通过英国、香港带信给周先生,询问周先生的情况……周大夫赶紧说他一次也没接到过他们的信息,一次也没有!
刘婶扫了周大夫一眼。
来人要带一张周大夫的相片回去,给周大夫的妹妹,说最好要近期的。周大夫找了半天,最后从医疗证上揭下一张相片……刘婶建议周大夫赶明儿好好照一个,给他妹妹寄去。说罢,把周大夫那张小照片拿过来了。
……
大妞已经包好了包子。见周大夫送一行人出来,出于北京人的礼貌,也赶紧打招呼,说是刚蒸好茵香馅包子。吃了再走。来人感到周大夫的邻居都很热情、真挚,周大夫说都是多年的老街坊了,彼此就跟一家人一样。又嘱咐大妞,给他留俩包子,他回头过来拿。
送走美国来人,周大夫的矛头立即就对准了刘婶,两人一边吵一边从门口走进来。周大夫让刘婶以后少管他们家的事。刘婶说这是她的革命工作。刘婶说,你别以为这是你们家的私事,没那么简单。不是我拦着,你早把自己的照片给美国送去了,特务的表格上把你的小照片一贴,你说得清楚吗?
周大夫说,我妹妹想了我几十年,好不容易联系上了,竟盼不来一张照片,我……我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呀!
刘婶说,亲不亲,阶级分。亲兄妹也有个阶级立场在里头。真有什么,置你于死地的就是亲兄妹,那个江南小妹妹的教训你还没吸取够吗?
大妞用盘托着几个包子来说,这话听着绝情,按这么着,这世界上谁还能信谁?又对周大夫说,五个包子,够你吃的了吧?
周大夫说,够是够了,还缺一碗粥。
大妞说,我管包子还管粥?凑合吧您哪。
刘婶说大妞刚才跟那美国来人张口茵香馅闭口茵香馅也不合适。大妞问茵香馅怎么了?刘婶说,让人外头人看了我们没见过什么似的,一个烂茴香,也宝贝似的挂在嘴上。
大妞说,我就不相信他外国就不吃茵香!
周大夫问刘婶应该说是什么馅。刘婶说再不济也得说猪肉白菜馅。大妞问猪肉茵香怎么了。刘婶说显得没水平。
周大夫托着包子往后院走,让刘婶记着,赶明儿把属于无产阶级的,有水平的菜给列个单子,大家只吃无产阶级的,不吃资产阶级的。
刘婶说,你这是什么话?
周大夫说,人话。
刘婶说,你这只什么精来了?对,孔雀精!别想乍翅!
刘婶嘴里骂着&ldo;孔雀精&rdo;,却由自家锅里舀了满满一碗江米粥,递给白新生,让白新生给周大夫送去。白新生说还是刘婶自个儿送去好。
刘婶说,我不愿见他,一见他就要抬杠。
白新生说,抬杠也是一种乐趣。不是谁跟谁都能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