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脚医生满手鲜血脸色煞白,还在手忙脚乱,队长焦躁地站起来撩开帘子走进去,问,死没?
医生说,还没死。
队长回头看我一眼,略思索,即开始放开嗓子大骂:余生你个狗日的造反派,你看你干的好事!!人命!!人家人命差点没了你晓得不??你个鸟干的好事,强奸犯……
我呆呆坐在条凳上,什么都听不见了……但见青山莽莽,夕阳酽酽十八里红,醉满西天,如此寂静,寂静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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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命大,你还活着。一直发烧,出血不止。
照顾你的时日,我傍晚去砍柴,一刀劈下去,砍到了自己小腿。瞬间我痛得眼前一黑,叫也叫不出来,就垮坐下去,睁开再看时,血已汩汩,一条腿都红了。我用镰刀刮下竹子的皮茸,敷在伤口上止血,又用牙齿撕下袖子,紧紧勒住伤口,坐在地上歇了一阵。
痛麻了,月升空,近闻虫鸣,远闻兽啸,我想我得回去了。撑着爬起来,舍不得那一摞上好的干柴:我腿伤了更不能砍柴,你家没火怎么办,于是我便挑起柴来,咬着牙,回了你的茅屋。
我的双肩落满银色月华,挑着柴一瘸一拐,忍受阵阵痛袭,牙根都咬得酸疼。一路上都有点想哭。泪噙着,我已不知道我为何想哭。
当夜我回来还给你做了玉米糊,你睡了,我伤口痛得难忍,开始发烧。我想都是流血伤,可能看病开了药,药还可以给你吃。
我请假说去县医院,队长破天荒说医院他有人,要跟我一起去。他把我领到一个医生那里,那医生拿几小块锡箔让我贴背上,拍了片子,开了一张肺结核的诊断证明。
开完证明队长说,我们两清了,走。
我说,等下,我还没有看病……
队长扔了一句,那你自个儿回去。
破伤风,要死人的,打盘尼西林。
医生,药开了我留着,我回去打。
要做皮试的,不做皮试打死人了怎么办?
什么是皮试?
我也不懂,做完皮试没事,就打了一针。医生见我不过敏,把剩下的针药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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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青,队上的赤脚医生来给你打针,来了一次,不想再跑第二次,说,我教你扎针。我在自己身上扎了几次,学会了就开始给你打针了。想来后怕,皮试也没做过,你要是青霉素过敏死了怎么办。
你还是没死,死的仅仅是我的日记,它赫然折断在送你回茅屋的第一夜,再没写过。那夜之前的一切自语自怜或者表意抒情,在后来发生的事情面前,显得多么无力与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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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闻一则:余生和女青年乱搞男女关系,两人互相传染了结核病,污染党组织,扰乱生产,是可忍孰不可忍。
秋收过后,与你一道狼狈返城。你的父亲母亲第一次找上门来,是提着拳头冲我砸过来的。我抱头但不躲,咬牙未吭声,我的父亲母亲站在旁边看愣了。好像旁观一场械斗,我也不是他们儿子。
直到你家人都走了,父亲还愣,一直不相信,只是抖着声音问:你,给我交代……
而你的父亲第二次单独上门来,扑通朝我跪下了,跪地不起,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就凭这个,我还是感恩你的。你终于对父母说了实情……我为自己徒升一身悲壮之感。
但后来不久你父亲也就死了。微青,你不晓得你父亲跪着谢我又恳求我原谅,连他病死前也托我娶了你吧好好待你……这些你是不知道的,我估计你知道了也照样不肯与我结婚,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