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和贵州?”那时的王同山对于陌生人所说的云南、贵州还是一张白纸,他甚至连听说也不曾听说,世上还会有如此随手即可偷到钱的落后地区。
陌生人说:“王同山,你休要小看云南和贵州这些边远的落后地区,做我们这行生意的,一定要先读《孙子兵法》,然后才能行事。《兵法》上早就有‘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之说了,可惜你还是个不懂世间事的楞头毛小子。我告诉你,作扒手光有胆量是不行的,一定要有扒手的学问,才可以畅通无阻地信手拈来。更不要说你还想当什么‘神偷王’?我看你王同山现在根本就不算什么神偷。充其量也不过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扒而已!”
“你胡说些什么?”王同山自13岁走进扒窃这个可怕的黑道。多年来他始终受到这特殊小圈子的大小扒手们的尊敬和景慕,从没有见过像这陌生人这样开口就灭他威风的人。
陌生人说:“并不是我灭你的威风,是你王同山真不懂世上的江湖有多大。如果你真想将来成为一个有名气的大扒手,那么,你不妨就随我到云贵一带去走走看。我会让你大开眼界的。”
王同山说:“大开眼界我现在不求,我只想尽快发一笔大财。因为我太穷了,在上海扒了这么久,也只是免强糊口而已。时至今天,我的衣袋里也是左手进钱右手花,哪里还有什么闲心随你开什么眼界呢?”
那人见他这样固执,便威胁说:“王同山,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在这华东地面上混下去吗?由于你在上海作的那些案子,现在江南已经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了。如果你不随我走,那么你就只好在这里等公安局的人把你逮起来,关进牢里去了。你究竟是进局子好,还是陪我去逛逛云南贵州,这不是明摆着的两条路吗?”
陌生人的点拨,让王同山忽然意识到他目前所处的险恶环境。他知道陌生人的话也有道理,他在上海混迹一年间,亲手作下的大小案件至少也有百余起之多,被他偷的人不仅有妇女和儿童,还有外地来沪人员,如机关干部、海员、水手、士兵、学生、外国来华人员。如若他继续在江南这片土地上到处流窜,特别是在危险的苏州和常州、无锡一带继续逗留下去,确实相当危险。王同山想到自己在江南地面可能遭遇的困厄,忽然下了决心,同意和这个讲话头头是道,至少比他有偷窃经验的复员军人马上离开此地。
“好吧,林大叔,我可以和你去贵州,不过,得到的钱也不能全部归你一人?”已经在江湖里闯荡出经验的王同山,知道先小人后君子的道理。于是他在太湖边上和陌生人讲起了条件。他望着面前的陌生男子,心里始终有些不托底细,担心上当受骗。
那人故作豪爽地拍了拍胸说:“这你只管放心,王同山,我也是懂江湖规矩的老干家,岂能亏待了你这小孩子?只是我要对你说,和我一起到边远地区作案,你的一切行动都必须听我的,我让你下手时才可下手。自然,得到的钱物,咱们会二一添作五的,我决不会骗你一个小毛孩子!”
卷二姑苏除夕夜·从苏州到广州
第12节贵州大山里的“小魔鬼”
当天夜里,一列绿色客车沿着碧绿的江南原野向远方大山里驶去。列车上的普通硬座席上,就睡卧着经无锡前往贵州的王同山和那个陌生人。现在当转了几次车后,王同山眼前果然出现了起伏连绵的群山,他这才感到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来到一片陌生的世界!
“王同山,我当年在这里当过兵,所以我了解这里的情况。我告诉你,少数民族地区的钱比大城市好偷得多了,这里都是一些弱智的傻瓜!”王同山斜睨一眼身边的陌生人,发现经过几天几夜列车的颠簸,那个在太湖边结识的复员军人已经疲惫不霸地睡熟了。看到他那张胡子拉渣的马型长脸,王同山心里便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想起这人在来贵州途中对他的种种叮嘱,王同山心里对未来的前途既兴奋又紧张。他兴奋的是如若真像这复员军人所说那样轻易可以偷到许多钱,那么他从贵州回苏州以后,就可以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洗手不干了。至少他可以度过一段不再偷窃,不再遭到警方追捕的安定生活。如果他一下子就有了大笔钱在手,王同山的许多理想都可以得到实现,他可以买一所房子,可以尽情地享受。这样他回到苏州以后便可不必再睡在父亲那间破旧的宿舍里了。有了房子对他来说就有了一切,到处流窜作案对一个16岁的孩子来说,毕竟是惊险多于安定,而衣食的保障也许就那个年月王同山最大的希冀和追求。也许就是怀着这一梦想,王同山才和这不知底细的复员军人来到了完全陌生的贵州。
他们在贵阳火车站吃了一顿便饭,此后便身无分文了。在贵阳车站上,陌生人暗中指使王同山偷了一个妇女的钱包。内中只有30多块钱,不料全被陌生人讨去,一古恼挥霍了。请他到饭店里美美享受了一顿贵州米线。然后他们就扒火车去了遵义。那个年代遵义是革命圣地,陌生人把王同山带到这座城市,当然不是为着瞻仰那幢有名的遵义会议会址而来,他们琐定的目标是距遵义市尚有一段路程的苗族地区。
群峦莽莽,碧水弯弯。一片又一片蓊郁的森林,覆盖着那些连绵起伏的大山。王同山对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些巍峨群山感到几分恐慌,他不知陌生人为什么要把自己引到这种几里路也见不到半个人影的荒山野岭中来,即便在翻山越岭的途中偶尔遇上了行人,也多是一些穿着奇怪服饰的少数民族。更让王同山感到困惑的是,他们和这些少数民族在语言上的障碍,是他来前所意想不到的。他不明白走在自己身边的复员军人,为什么偏要舍开繁华大都市,偏偏千里跋涉地来到这种人烟稀少,经济明显滞后的地区。在这种地区和山寨里,莫非他们真会偷到一笔大钱吗?如果被偷窃的对像是贫困的人群,那么想在这里发大财会不会一个天大的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