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才率回来的精兵这会子占据了火力最猛的这段关塞,将绝大部分骑兵抵挡在了关塞之外,沿线布防的万全左右卫见着这阵势,总算稍微松了口气。但好景不长,珲台吉见孟璟亲自坐镇,关塞难破,一边派了一半兵马拖住他,一边则径直率另一半兵马往东,抄远路从居庸关以西突破,趁居庸关战事告急无力驰援全力攻塞,万全左右卫行军刚至,便被珲台吉亲率精锐冲乱阵形,打了个落花流水。
珲台吉登时率军破塞而入,径直向宣府城门而去。
三年间,这已是他第十次率军杀至清远门下,心中耐性早被消磨殆尽。今日被孟璟重伤,则更是让他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势要突破清远门屠城三日方肯罢休。
怀安卫见乌泱泱一大群骑兵杀至,紧急迎战,然而此次鞑靼来的全是前线精锐,人数上又占了压倒性优势,绝不是以前随便打打便罢。
大年初三夜,清远楼敲响大钟,清远门告急,全城戒严。
珲台吉杀红了眼,径直率众云梯破城,战事持续两个时辰以后,人数劣势尽显的怀安卫便占了下风,眼见着珲台吉即将突破城门而无计可施,忽闻铁蹄阵阵,大军从其余三面包抄而来,左右两翼正是此前前线战报说被珲台吉打得落花流水队形全散的周懋青,而北边一马当先从长城塞方向疾驰而来的,正是孟璟,顿觉上天庇佑。
三翼会合,孟璟只说了一句话:&ldo;无论战况如何,绝不弃城外将士。我亦身在城外,诸位放心。&rdo;
同五年前各地北上的援军完全相反的选择,纷乱的马蹄声与兵器相交声短暂地安静了一瞬。
他话音落下,迅疾取箭搭弓,径直对准已在城门处候着只等前锋开门便挥师入城的珲台吉。
这一箭力道比前日夜里孟璟给他送的见面礼还要大上许多,珲台吉猛地往旁一偏,仍是再度被伤着了左臂,这力道近乎将他整个人外前一带,差点将他整个人定在城门之上。他生生忍了好一阵子,这才重新落回坐骑之上。
原本已至末路的怀安卫见援军赶至,士气重燃,弩机迅疾排排架设,顿时将已经快要突破城楼防线的鞑靼精锐再次杀了个落花流水,援军三翼包抄,将珲台吉所率的一半人马围在中间,没有旁门左道,竟然单纯就是死战的路数,非要将人生生耗死在清远门下。
眼见着打了三四个时辰下来,己方军队长途行军过来,又连连作战,此番见战况胶着,军心不稳,颇有落了下风的阵势。珲台吉心下一急,策马穿过层层叠叠的战圈,径直杀到孟璟跟前,冷声质问:&ldo;我留了六万兵马拖住你,你手下不过就一万人左右,就算你本事通天能挡得住,但怎么可能这么快?&rdo;
&ldo;想知道?&rdo;孟璟冷笑了声,&ldo;等你死的时候,我再告诉你也不晚。&rdo;
他话音落下,顿时欺近,长剑直刺而来,半点不拖泥带水。
珲台吉本就带伤行军两日夜,紧接着又鏖战了半日,现下体力比之之前明显不足,再避剑气的身形也不如之前在武定河谷时那般灵活,交手不过五十回合,他便彻底落了下风。
他凝神细看了一眼场中局势,总算明白过来:&ldo;小子,你果然是来寻仇的。我本来好心说等你们好生过个年,再来送你们下黄泉,哪知你们这群残兵败将却突然有这么大的血性主动出击,原是为你爹报仇来着。&rdo;
&ldo;一路长驱直入北境,假装节节败退,却非每次交手都要让我军损失不轻,无论谁是主将都咽不下这口气,更何况我和你爹交手多次,你必然知道我的性子,受不得这般羞辱,定会追击南下。等退至清远门下,置之死地而后生,设最后一局伏击。这可和五年前的路数一模一样,不过你比你爹强些,你爹当年的左右翼可都被半路伏击死伤惨重无法驰援。&rdo;
珲台吉冷笑了声:&ldo;若非如此,赫赫有名的孟太师也不至于倒在自个儿家门外,一生名誉功绩毁于一旦。&rdo;
&ldo;说起来,也还是我大意轻敌,总觉得一个残废带上一帮残兵败将,怎么也翻不出花来,这才当真追到了清远门外。&rdo;他说完这话,立刻下令回撤。
但他再提西平侯,孟璟哪里肯让他走,目中杀气顿显,长剑翻卷,剑气汇聚,径直将他扫落下马,自个儿也紧跟着飞身下马,单脚点地借力,珲台吉尚未及起身,剑气已至身前,他只好拖着已被重伤的身子狼狈往后一缩,这一剑便从心房位置刺入了左腹。
鲜血喷涌,血珠子溅上孟璟侧脸,这张因久卧病榻而比常人略白的脸上登时绽开一片血色,触目惊心。
这一剑刺得深,径直贯穿了珲台吉整个身子,将他钉在了地上。他笑起来,一笑便带动伤势,顿时呕出一口血来,连牙齿都被全数染红,张口说话时着实有几分可怖的意味:&ldo;小子,你果然比你爹强。&rdo;
孟璟探手取剑,长剑翻卷,近乎要将他五脏六腑全数搅个粉碎,他却仍旧笑着:&ldo;你万全当年便没剩多少人,还全是残兵败将,我便是今日将前线精锐尽数折在此地,来日大军全数杀至,你仍无还手之力。&rdo;
&ldo;是么?&rdo;孟璟仍未将剑取出,这柄剑身仍旧贯在他体内,露在外边的半截上,此前被他暗箭击出的那块豁口正闪着寒光。
孟璟垂眸看他一眼,问:&ldo;降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