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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第1页）

几十名暴动队员，都在注视着他，等待他的回答他、他说什么好啊!

他又拉住了宝川，艰难地说:&ot;宝川，你清醒点，不要伤自己人宝田他们说的，都是真的，真的……&ot;

&ot;啊!&ot;宝川的眼睛一下直了，紧盯着于震海

震海对大家说:&ot;不光文登大队垮了，牟平、海阳、荣城的暴动队伍，也不行了……珠子、先子、赤子一些领导人，都……&ot;

不知是谁起的头，有了哭声，接着，这群坚硬的汉子，都蹲在地上，呜咽起来

哭声越来越大了!

&ot;哈哈哈哈!&ot;宝川突然暴发了大笑，高呼着，&ot;好哇!真好哇!几年哪，多少天哪!拼哪，打呀，喊哪，叫哇……几万人的暴动队伍，全垮啦!真有意思，我这旗杆当烧火棍吧……&ot;他疯狂地将旗杆在石墙上磕成几截，&ot;你们哭什么，哭!

要当哭妈的队伍，在这干么呀!哈哈，我要走啦!走啦，走到没有哭声的地方……咦，天黑的这么快!这么黑呀!这么黑呀……&ot;宝川神经质地乱叫着，向外走，撞到院墙上，他伸着两手，到处乱摸乱抓

震海和宝田上去拉住他，惊慌地看着他，叫:&ot;宝川!宝川!你怎么啦?你怎么了啊?&ot;

宝川直着眼睛，里面红红的，一会儿又翻起眼白，狂乱地叫道:&ot;你们都在哪?

还不快上，叫孔秀才老狗跑啦，你们这些软骨头!快放开我捂住我的眼干吗?

山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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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刀呢!我的旗哪!我要打文登城去……趁这么黑的天，我看不见他们，他们也见不着我!放开我!放开我……&ot;

宝田抱住宝川痛心地叫道:&ot;宝川!兄弟!兄弟……&ot;震海摸着他的眼睛，连声呼唤道:&ot;宝川!宝川!好兄弟，你消消火啊!消消火啊!你看见我吗?看见哥哥吗……&ot;宝川的双眼失明了!

几个人好容易把乱叫乱喊的宝川弄进屋里，三个年轻人帮助宝田才把他安躺在炕上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时喊，一时闹……屋里屋外，几十号战士，别说吃饭，连口水也咽不下去……

崔素香走近于震海，心疼地说:&ot;怎么办!谁也不吃……看看一张张脸，比讨饭人的还难看你说说大伙吧……&ot;

&ot;我‐‐&ot;震海沉吟了片刻，&ot;我这会儿能说什么啊!我……我到下面先清静一会儿……&ot;

这位出生入死三四年，锤炼得如钢筋铁骨一样坚实的高壮汉子，这时候，像失去脚跟的衰弱老人他扶着山坡小路两边的树干，踉跄地走进赤松林，像从前拥抱他残瘫的父亲于世章一样，张开两臂，全身扑到野草丛生的坟墓上那怆戚的哭声，那悲愤的热泪，要把他这些天一忍再忍，一压再压，一憋再憋的感情，都爆发出来他再也控制不住了!这是他唯一能倾诉感情的地方了啊!

这些天来，震海到他几年来进进出出非常熟悉的同志、革命群众家里，到联络站去……可是，迎接他的，不像暴动之前，到处是热烈的接待，亲切的问候，温暖的贴心话，而是联络站被破坏，同志和群众的被抓被杀!是血!是泪!在突击大队袭击石岛的出发点‐‐槎山脚下的山西头村，七个共产党人被害，人和集、千军石，都有牺牲的党员和群众在牟平县，北面的盘石村五名党员人头落地，南面的岭上、夼上都有损失，黄垒河入口处的浪暖口村，八个同志惨遭杀害

海阳县方面，李绍先率领的暴动大队被敌人打垮了!先子负伤后被俘，敌人酷刑折磨三天，仍然得不到任何情况，最后只得用两个刽子手架着他上刑场他牺牲前一直宣传共产党的主张，揭露国民党反动派的罪恶，直到肝脏被扒出来为止……敌人在夏村镇一带，抓捕了一百二十多人，凶残的敌人，对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多数用铡刀铡死，有的一铡三截即使用一般凶器打死了的，也要用铡刀重新铡过，把人头挂到集市上示众，并把重要人物的人头挂到县城墙头上……

在这血腥镇压的白色恐怖下，很多革命群众和共产党员，听到于震海他们敲门的暗号，还是把门打开，冒险接待他们可是他们对敌人的血泪控诉，盼望报仇，询问暴动是成功还是失败了的炽热言语，使震海他们的回答难以满足群众的焦灼情绪也有一些党员和群众害怕了，不敢为他们开门，担心被本村的坏人发觉，使全家遭到大祸有的群众对革命失去信心，说服参加暴动活动的儿子、弟兄，逃到关东去躲难更有两户群众，见本村暴动的青年，被敌人当街铡成三截，头还割下来挂在老槐树上喂乌鸦，一家老父亲吓疯了，冲大烟灰毒死了儿子;一家母亲饺子里使上砒霜，药杀了独生子，落个囫囵尸首……也有山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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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动摇分子，逃跑了，经不住大刑，变节了……

石匠玉，从他成人以来，尤其参加了共产党以后，他没有这样伤心地痛苦过，凄切地号啕过他怎能不哭呢?一层层的愁云苦雨，像一次次的刀绞斧砍，简直把他的五脏六腑都揉搓成泥酱，变成一个结实的悲疙瘩，窒息得他透不过气来了!

这几天，他离开了打胜又失败的队伍，带着发炎的伤口，到各地去寻找领导人，去找支持自己的亲人们然而，见到的是失去亲骨肉的烈士家属的双双哭肿的眼睛，听到的是熟悉的好同志和群众惨遭杀戮的噩耗!一村又一村，一家又一家，从山里，到海边……一件件，一桩桩，都是血，都是泪啊!人们把于震海看成英雄，向他倾诉受到的灾难，要他拿主张，求他给报仇!可于震海只有六七十名缺枪少弹的队伍啊!然而，他不能向亲人们流泪，说丧气话，他把他的泪吞到肚子里去，悲愁压到心底下去，强装笑脸，拼命鼓起勇气，告诉同志和群众，仇要报，恨要消，暴动一定闹到底，不把世道翻个过，誓不罢休……只有他白天藏进哪个河沟或草垛里，等待晚上再进村的时候，他才无声地一把一把地揩眼泪……

他还能对谁哭呢?的确，在进张老三家门的一霎间，一阵暖流回荡了他的全身，特别是和媳妇待在一个热炕的宝贵时辰，他真想对着桃子，诉说一番衷肠但是，他面对着她，想到她嫁给自己的那天起，受的苦，对他，对革命，担的惊，受的吓，出的力，流的血……日夜盼望能离开假丈夫，孩子能叫声真&ot;爹爹&ot;，而今，这一切都遥遥无期，而大祸随时都会降到她身上……该哭诉该悲泣的应当是她，怎么是他于震海呢?他一直呆坐着，不敢挨近她，甚至不敢多看她……他希望她向自己诉苦，请他擦她的眼泪，怨恨他几声……然而，她连一点点这种表示也没有，这种话的一个字也没有，而是飞针走线为他缝补棉袄……当时，震海真觉得桃子是盆火，红艳艳的火，炽烈烈的火，他就是一个铁人，再待下去，也会被烤化的，于震海断然和妻子亲热地话别了……震海浑身被亲人的炽烈的感情火焰炙烤着，被对敌人的仇恨怒火烘烧着，吃力地登上龙泉口，心里说:&ot;桃子，别怨我没顾上看孩子一眼，那些叫敌人害死的同志，咱们再也看不到了啊!报仇!报仇!找到队伍，和敌人斗!和孔秀才斗!同志们哪，到了你们跟前，我可要痛痛快快哭一场啦……&ot;还没有等他哭出来，他的战士们的眼睛都哭红了那宝川，听说暴动失败要杀他哥哥，已经发疯，眼睛失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