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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第1页）

这就是三嫂，二十多年没这样哭过的好胜的太强的女人她自己没有想到这一层，她是在这荒凉的沙滩上，枯枝败叶的树林中，一心一意哭这位萍水邂逅、埋进沙坑还不知惨死的儿子们是不是真的共产党员的老女人这个世界上，只有她这个过路人知道她是如何死去的，而她至死也没来得及知道埋她的是什么人，收养三个孙子的是什么人一一她却放心地把泪眼紧紧地闭上了!唯有这一点，使三嫂感到做了使老人安慰的事，对得起三个孩子的父母的事

天黑下来灰蒙蒙的阴沉的天空，加速了夜幕的降临风，呼啸的寒风，扫过黄垒河宽广的河道，把黄细的沙掀将起来，向两岸抛撒那枯死的芦苇，那赤裸的树林，在朔风中挣扎着，发出悲切的号叫

&ot;老人家，你别走远了，听俺说几句你那三个儿子，命不会门丢;三个媳妇，难不会白受你信得过我吧，我知道你孩子是干共产党的事的，跟他们亲近上的做妈的，我吃糠咽菜，受罪要饭，也把你们的骨血拉扯大!大了，把你们的事说给他们听，他们会知道怎么做人的!放心吧，老人家，你走吧，我、我也该走山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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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ot;三嫂先是心里想着，后来就说出了口像是一阵痛苦把压住全身的沉重悲哀都发泄掉了，她感到有了站起来的力量她毅然地站了起来，那有力的细瘦的手，顺理着在风沙中飞扬的乱发

&ot;站住!你们干么去?&ot;正在厢房掇弄茧种的张老三，冲着院子吼道

七个十四五、十六七岁的闺女，闻声吃一惊，齐齐地停在院子当中，把眼睛转向为首的一个细瘦的姑娘:怎么办呀?

怎么办?面对伙伴的注视，小菊没有踌躇，黑眼珠一转，冲着厢房说:&ot;爹呀，今儿不是清明节吗?俺和小蓉姐、小根、小姗、小苫、小蝉、小喜这些妹子，上山去看看向阳坡的地场，有没有冒头的山菜呀!&ot;停了一霎，不见厢房里有反响，小菊得意地向同伴们皱皱端正的鼻子，点点头

少女们立时会意，紧跟着向院门处走去……

&ot;回来!&ot;

女孩子们又都停步，转回身，张老三怒悻悻地站在她们面前了小菊赶到父亲的身边，说:&ot;爹呀，你干么生气?俺说的是真话呀!&ot;&ot;哼，真话!&ot;老三胡子芜杂的脸，一层灰冷，疲惫的眼睛，发出哀怨的光亮，嘟囔着说，&ot;黄毛丫头，也跟着糊弄老子……&ot;

&ot;哎，爹呀，今儿是清明啊……&ot;

&ot;大爷，俺菊妹说得对&ot;伍拾子的大妹子小蓉帮助挚友，&ot;俺妈去跟俺爹上坟……&ot;

&ot;这个，我还要你们教训!我是干么的?放了这么多年蚕，还不记节气!&ot;张老三说着，一股自豪感暖和了全身，气色淡下去了，&ot;今儿是三月十四日，清明节

今年闰一个月，两个三月，可多月不多节气你们也是十好几的闺女啦，这些种庄稼过日子的道道，都得一清二楚才行&ot;

小菊急忙接上道:&ot;俺们记下啦爹，你快忙放蚕的事去，俺们……&ot;&ot;干么去?&ot;老三的脸色又重了

&ot;薅山菜呀!&ot;

&ot;瞎话混说!咱这地方，清明能有青菜吃?看看，窗前的大桃树刚有返青的讯息，山上能长绿?&ot;张老三叫着，靠近一个女孩子，夺她手中的棒子，&ot;你们一人拿着篓子不说，还抡条棍子干么的……&ot;

&ot;打狼的&ot;女孩子急忙将棍子藏到身后

&ot;打狗的&ot;老三一把夺过一个闺女的讨饭棍，一折两截，摔到地上，&ot;不能去，饿死在家躺着，再不许去丢人!&ot;

少女们你看我，我看她，又都把目光集中到小菊身上那个被折了棍的闺女，擦开了眼泪小菊脸上倒出现笑意，凑近父亲的怀前，柔声道:&ot;爹啊，你发这大火干么呀?不让去，俺们不去就是啦……爹哎，就让俺们再去这一遭吧……&ot;&ot;又是这一遭!&ot;张老三抹了一把胡子嘴上的唾沫，&ot;半个多月了，你们天天去，哪次不说就这一遭，再不去了……看看，越来越装扮起来，衣裳洗干净啦，窟窿连补死啦……啊啊，头上还扎上红头绳啦……你们这是去走亲戚，赶山山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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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ot;

&ot;这么的，有人打发呀!&ot;最小的女孩说

&ot;哪里的红头绳?是菊姐的红带子，撕得一缕缕的……&ot;又一个十四五岁的闺女道

张老三冲着女儿吼道:&ot;好，好，好!我的好闺女，你本事越来越大，要饭要上瘾来啦!你这要饭的头，当的顶好啊!我赶集，人家都指着说，&lso;叫花子头的爹来啦，……你让我这老脸向哪搁啊……&ot;在张老三数落的同时，小蓉凑到小菊身边，悄声道:&ot;菊妹，这回你就不去吧，我带大伙去&ot;

小菊的黑眼睛，盯着被父亲折断的要饭棍，细白的上牙，咬住下嘴唇……可不，从母亲带她和狗剩第一次去讨饭，到今天半个月了万事开头难，闯过了第一关，接下去就好多了不好又有什么办法呢?八个伤员，伤势在好转，饭量也增加了，为了加强他们的营养，冯痴子想尽一切办法逮兔子，药野鸡……桃花沟除去孔霜子，再难找有粮米的人家了每顿都让伤员吃地瓜、地瓜面做的饭食，那怎么行啊!自然，山村闺女们还不明白&ot;进山打虎易，开口求人难&ot;的世道炎凉，但每次进人家门乞讨是个什么滋味，羞臊的红晕，总是要盖住她们的少血的瘦脸皮多少双带刺的甚至是贪婪的男人的目光，在她们身上扫荡……有好几回，三个娇憨的闺女，为人家要收她们当媳妇，跑到村头打谷场上坐着哭……几个同伴也都跟着抽泣……

唯独小菊，哄这个，逼那个，笑嘻嘻、甜丝丝地说:&ot;哎呀，好伙伴呀!这是好事，该喜庆，干么淌泪呀!&ot;

众人泪眼汪汪地疑惑地瞅着她们的&ot;头&ot;小菊笑道:&ot;还不明白呀?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头一件，你看，你们三个人，要来白饽饽，豆面粑粑;第二桩，更是美事，人家想给作媒，正是看中你们，你想，你们要长得歪鼻子邪眼睛，邋邋遢遢的，谁稀罕要你当媳妇?咱们桃花沟不是出名长俊闺女的吗?你们为咱们脸蛋抹粉啦!&ot;

女伴们一想，是有道理，破涕为笑，擦干泪水，相互作镜子顺理好头发，又挺起身杆挨家乞讨去了可是小菊‐‐这时候，望着兴冲冲的乞丐伙伴的背影，禁不住鼻子发酸，流下两串泪珠……她心里坚决地说，只这一回，再不能出来讨饭，再忍受不了这种羞辱，能饿死家里，也不提这千斤重的讨饭棍了!去你的‐‐把棍摔断了

然而，面对着伤员苍白的脸色，感激地吃着她们要来的各种吃食‐‐伤号们自然不会知道饭食的真实来历，看看母亲和姐姐她们又在为伤号的吃食发愁，小菊又准备好新的讨饭棍，叫齐同伴们，于是，桃花沟的要饭闺女队伍，又出发了!

张老三埋怨女儿小菊被人家称为&ot;叫花子头&ot;，给他丢了脸，实际上首先把这十几个讨饭闺女叫成&ot;队伍&ot;的，封亲闺女为要饭&ot;头目&ot;的，还是他本人当小菊串联好小蓉几个女伴出去为伤号讨吃食时，老三就发话道:&ot;人家组合起来队伍打坏人，闹暴动，你倒纠合起来个要饭队伍，当要饭的头目啊……&ot;山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