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t;麻姑在汉朝汉桓帝的时候‐‐离现在有一千八百多年,她跑到这山上修道,成了仙升到天上去了,余下这山,就叫&lso;姑余山&rso;;人们好叫女的为&lso;昆&rso;,中间又改了个同音字,就叫成&lso;昆嵛山&rso;了这个麻姑闺女成了仙,还帮助唐朝的皇帝李世民运军粮,唐太宗打了胜仗在京城请客,她还赶去参加为这,好几个朝代给她修仙庙、盖殿堂,刻碑,造麻姑坟&ot;小菊边听边乐,末了喜欢得叫起来:&ot;哎呀,这个麻姑真好,她怎么不来帮咱运粮给伤号、突击队吃,参加革命,一块打反动派,那有多好!&ot;&ot;她怎么不来?早来了&ot;
&ot;在哪?&ot;
&ot;远在天边,近在眼前&ot;
&ot;又说俺?&ot;小菊羞红了脸,&ot;俺可是个又丑又拙的丫头,看看,人长得不算矮,可老长不胖乎只是跟俺二姐一样,成天上山薅菜拾柴,把脚丫都走大啦你猜怎么着?有人叫俺&lso;大脚嫚&rso;呐……&ot;
&ot;哦,你不满意啦?&ot;
&ot;不满意怎么的?丑女家中宝,脚大有三好:挑水、挖菜加拾草!&ot;理琪笑出了眼泪,边拭着边说:&ot;古代的麻姑成仙我没见着,那是人们想象的神话,眼前我这个同志妹妹,却是为了革命,什么活都干得:当叫花子头,当交通员,又送饭,又送衣,站岗放哨作向导……依我看,比那麻姑仙女实在好多啦!&ot;
小菊不好意思地说:&ot;理大哥,你才来没几天,和俺刚相识上,你怎么知道得那么多?&ot;
理琪很动感情地说:&ot;长了眼睛不会看?有耳朵不会听?张开嘴巴不会问?迈开两腿不会走?和你说吧,我听到好多事情好多人家,其中有一家,三个姑娘,两个儿子大女儿为革命出力,大女婿是共产党人;二女儿为革命干的事最多,二女婿身上负过四次伤;小女儿……&ot;
&ot;快别说了,大哥!&ot;小菊一下收敛了笑容,沉重地说,&ot;小女儿的哥,是个坏人,对不起革命……&ot;
&ot;坐下,咱们休息一会儿吧&ot;理琪看着变得严肃起来的少女,无声地舒了口气,&ot;可是这个坏人的父母‐‐你们的爹妈,是为革命尽了大力量的……小妹,你爹妈都好吗?失去了你小弟,他们……&ot;
&ot;大哥放心,还好&ot;小菊低头低声,手把背后的辫子扯到怀里,使劲地揪辫子梢,&ot;俺狗剩兄弟&lso;去&rso;了十多天,俺妈人前没淌泪,可那牙床肿得成宿要含口山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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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水冰着……妈要我跟着她睡‐‐往常她都是搂着俺兄弟睡啊……夜里,我时时让妈碰醒,见她点上灯,一遍遍擦眼睛,紧盯着我,有时悄声说自己的:&lso;不是儿子,不是……去吧,狗剩,妈不心疼,妈还有闺女,你放妈的心去吧,别再来搅和妈的梦啊……&rso;我就把嘴堵到枕头上,不叫自己哭出声妈找出伤号的破衣裳,使劲地补,连,那针把她的手扎出血,她也不管,要么,她去机上织布……天一亮,妈洗洗脸,没事人一样,照旧里外忙活……&ot;理琪感到眼窝处发痒,两股热泪、正悄悄地往下淌他没有去擦
&ot;爹呢?顶属俺爹可怜!他躺倒在厢房炕上的茧种堆旁,三天三夜,不说话,不吃饭,使劲扒开他的嘴,灌他点水他那眼睛呆呆的,看着屋顶子,一动不动,就这么看,看怎么求他,也不说,也不吃,俺拿酒引逗他,他也不张嘴,人都瘦变了形,相隔才五天,好儿姐回家,都认不出爹,她抱着爹直哭直叫,俺爹也不转脸……&ot;
苦涩的泪水流进嘴里,理琪吞了下去
小菊抬起头,那挂满泪珠的脸颊,好像瘦花瓣上滚动的露珠她乞怜地望着领导人,哀痛地说:&ot;理大哥,你别笑话,俺妈不硬实,俺爹对革命见识少,常犯糊涂,俺妈和他老干仗,可这一回,俺妈没和他干,还老求他……理大哥,俺爹最疼俺小兄弟,刚生下地就抱出去&lso;撞姓&rso;,遇上了狗,叫狗剩的……俺那个坏哥该死以后,爹把狗剩看成命根子,张家的独根……理大哥,俺爹一个字也不识,比不得你,你是块宝,别笑话他,啊?&ot;
理琪擦去泪水,双手卡在腰间,向远处眺望他是近视眼,看不出十几步景物就模糊了然而,此时此地,他似乎透过崇山峻岭,重嶂叠峦,被历代文人名士撰词赋诗歌颂的昆嵛山的美丽景色的后面,在那无数的茅草屋里,看到了更美更好的人,他们的破衣烂衫底下的崇尚高贵的心!
&ot;不,他们不可笑,他们最可爱!&ot;他没有改变姿势,是对小菊,又是对连绵的青山,更是对他自己,深切地说道,&ot;和你们比,我不是块宝,是昆嵛山里的一块石头!&ot;
(冯德英文学馆)
正伏在炕里面窗台处埋头写着的理琪,听到响动,转回头一看,两只雪亮的大眼,对着他望,一张咧开的大嘴,对着他笑理琪再一打量,那圆大的脑瓜,那占去半个小房间的魁梧身体,那被包稼皮吊起的右胳膊‐‐他,就是他!他虽然从没见过他,可是已从多少张口的描绘知道了他,多么熟悉,和他想象中的他,一模一样!
&ot;啊,玉子!石匠玉!于震海!老于……&ot;理琪大声地喊道,撂下笔,着急地要站起来下炕
&ot;理琪同志!&ot;于震海的声音更响亮,动作更快,一抬腿,身子扑到炕上,伸出左手,握住对方的手,一把拉过来
这手,还是左手,那么大,那么有劲,使理琪身不由主,简直是偎在他宽阔的肩上他的手在那热乎乎的大手里,像被摸到了一起,痛酥酥的,可是他不但没缩出来,还又把自己的另一只手,捂在那有力的大手上……山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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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冯痴子的山庵里
暴动失败后剩下的或能找到的特委和县委负责人,一些骨干党员干部,在理琪主持下,开了一宿一天的会,昨晚上散了会,人们都分头回去按照会议的决定,开展工作去了理琪留在山庵里,把会议的精神整理成文件
于震海没有参加会,这是高玉山和理琪几个人商量的,因为他胳膊上负伤不久,掩蔽在倪家疃一位同志家里,离这里远,路经界石镇近些,怕遇上意外,再说,活动对他的伤口也不好会议结束以后,本来想早见到于震海的理琪,要去看他,为安全起见没让他去,而由高玉山连夜找到他,传达了开会的情况不想于震海刚听说&ot;理琪同志来了&ot;几个字,忽地起身,冲开玉山和倪家的阻拦,一阵风般地向冯痴子庵猛跑……四十多里路,后半夜他才起步,天刚亮,他已经把理琪紧紧地拉住了……
特委的这次会议,在胶东人民革命斗争史上,占着里程碑式的重要位置它做了两件事:一是决定理琪为中共胶东特委代理书记;二是总结了前一段斗争,尤其是&ot;一一&iddot;四&ot;暴动的经验教训,确定了今后斗争的方针和办法
为什么理琪当书记,前面要加上个代理呢?这是他自己坚持的,大家最后也被他说服了什么原因?原来这和他怎么来胶东的有关
理琪,一九○六年生,父母是小地主,家住河南省太康县游庄,他本名叫游建铎,从小读书,一九二七年在开封教会中学毕业这个深受革命思想影响、常向家乡人民宣传反帝反封建、争民主争自由的热血青年,一九二八年考上冯玉祥的西北军无线电学校在这里,他结识了一个同学叫邓汝训,两人成为莫逆之交当时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同窗邓汝训,八年之后竟成了他踏上胶东这块陌生土地的媒介,不是他,理琪的历史,还不知是怎么样的写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