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年前的如晦风雨、刀光剑影,仿佛寄于这幅铜镜的拓片之上,一旦残图复原便纵横时空而来,一瞬间狠狠地劈垮了寒川的意志‐‐
&ldo;换我平安无虞?那你怎么办?!&rdo;
骨血断裂之痛,血脉尽断、孤身一人飘零于世的寒川自以为不会再有,此刻为何从每一寸血管之中翻腾而起,湮没了自己的理智‐‐只因为眼前这个男子酷肖母亲吗?
&ldo;……&rdo;沈瀚讶异地转向寒川,仿佛被寒川紧紧攥住的不仅仅是手腕,还有唇舌,素来伶牙俐齿的人竟一时哑口。
&ldo;你既有完整的图片,便多少知晓这面蟠螭纹镜的意义‐‐小池将军大概不会放过知晓铜镜秘密的人!你,你会有危险!还有,&lso;无影门&rso;还一直跟在你身边,你出卖他们的秘密会有什么好下场?&rdo;
&ldo;你,你已经知道了?‐‐铜镜就是&lso;无影门&rso;守护的秘密?&rdo;沈瀚的惊讶终于冲口而出:&ldo;那你知道这个秘密究竟是什么吗?&lso;无影门&rso;和小池,为什么都不惜杀人灭口?&rdo;
&ldo;别管我知不知道,你把它收好。&rdo;寒川快速地叠起纹镜拓片,塞给沈瀚:&ldo;我不会把它交给小池将军;你不要卷入这件事情。&rdo;
&ldo;可我以为,你的第三个赌注,是求这半幅铜镜……&rdo;
作者有话要说:
辛苦啦,审这么闷的文
第27章往事泛黄
没错,在寒川原先的计划里,以半幅铜镜为饵,诱得完整铜镜,才是这场生死豪赌的终极胜利。他需要这场胜利,需要在日军在华战场左支右绌、节节断裂的时候,寻找到能够扭转战局的珍贵资源,来交换父亲寒川英一郎的人身自由和安全。这是他断然中止学业,迢迢从军的初衷。
而另外一个潜在的动因,不管寒川承不承认,则是他需要一个充足理由,重新踏上这片满目疮痍、又无法割舍的故土。
在寒川步的印象中,寒川英一郎是位沉默而无情的父亲,除了冷硬而简短的命令,几乎没有多余的言语;学业上的教授指点也是悭吝少言,一言不对便荆条相加。幸而寒川步是那种聪明透顶的孩子,一早看透了自己处境的他在切肤之痛的鞭策下将自身潜力开发到极致,才在寒川英一郎的阴鸷注视中挣来了一丝温暖。他清楚地记得,在那个大雪封山的夜晚,寒川英一郎忽然令自己去村头的河流凿冰。当他拖着快要冻僵的身子回到家中,听到寒川英一郎对家中的不速之客说:
&ldo;他是我儿子,请放过他!&rdo;
因为这句话,已经快要冻透的他在冰天雪地中站了很久,直到寒川英一郎送客出门也没有进屋避寒;那位客人略带诧异地看了一眼这个倔强的小小雪人,然后漠不经心地从身边经过……尽管这位深夜造访的不速之客雪帽遮面,他的样貌却如死神一般深刻地篆刻在小寒川步的脑子里……
他也不知站了多久,思维和神经仿佛都冻结在冰天雪地里。直到寒川英一郎送完客人折回,把他连拖带扛地弄回屋子。
&ldo;对不起。&rdo;寒川英一郎在那晚对他说了额外的话,一边用酒搓他冻僵的肢体一边低语:&ldo;我弄丢了你母亲的项链,不要怪我。&rdo;
一半是刺骨的寒冷,一半是灼心的高热。
这是那个夜晚留给小寒川步最直观的印记‐‐他在那个雪夜命悬一线,不仅仅是因为受寒发起的高热‐‐乃至成年以后回忆起这个夜晚,依然有彻骨的寒意和沸烫的感激在心头交织着翻涌‐‐
如果不是寒川英一郎把他当做亲生儿子相护,又鄙薄以待,光是向小池正纪&ldo;上贡&rdo;母亲留给他的璀璨无双的&ldo;双蛇衔珠&rdo;,亦不足以交换&ldo;罪人之子&rdo;的性命吧……
所有的苛酷冷厉,都是为了磨砺他的心智,磨去他的敏锐柔软以及仇恨的锋芒,让他无暇自怜流落异乡、年幼失怙、且危在旦夕的悲惨命运,在危机四伏、虎视眈眈、欲除之而后快的仇族之中伪装成麻木、无害的同类模样。
那么,那个安然长大成人,性情坚韧,端方敏睿的大好青年,被小池正纪这样的军政要员惦记的寒川步,是否真的忘却了呢?
他终于踏上这片土地,寒川英一郎极尽所能送他远离的土地,用一种微妙而巧合的对立姿态,叩响他蛰伏经年的命运……
他以为,命运之轮循环往复,终于到了他用父辈的遗产交换亲人性命的时候,一如当年的寒川英一郎;他以为,除了寒川英一郎,他在这战火燎原、恍如炼狱的尘世再无可依可偎,可恋可守之人。
事与愿违。
寒川抬起头,从往事的纷扰中抽离出来,眼前是沈瀚莫名亲切的五官轮廓,和一对莹然明眸中的关切目光……
&ldo;日本人……皇军要找这面铜镜,会,会不计代价……&rdo;寒川语气艰缓,他不知不觉地抬起手掌,抚上沈瀚的脸颊:&ldo;只有置身事外,才能,才能全身而退……&rdo;他斟词酌句,终归是想避开心中那无妄的猜想。
&ldo;可,这不是中国人的东西吗?&rdo;沈瀚在他的手掌下卷起一个稍纵即逝的微笑,目光灼灼:&ldo;日本人,凭什么拿走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