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水不但不冷,反而发温,苏怀静进入湖水之中没有多久,就往山石那游去,靠在了有棱角的那一面处,长长的乌发被抽去木簪,落入湖水之中,像是弥漫开的水草。
这会儿天色已晚,想来不会有什么人的。
这想法刚过,还未等苏怀静松了口气,阵法就叫人触动了,他心里一跳,却也没有什么防备,只打算要游回岸边时忽然听得脚步声响起,来人走得很快,于是当机立断,又避到了石头后,踩着底下的石头微直起身体来,黑漆漆的长发黏在雪白的背脊上,这会儿没什么亮光,料想后面的人也不会看见什么。
“是谁?”
女体的幻象倏然覆盖上来,苏怀静怕是闾丘真或是易凤知,微微侧过头,却看见了易擎冰冷无情的稚气脸庞。
水光潋滟,照在他的小脸上,有几分阴晴不定。
苏怀静松了口气,幻象瞬间解除开来,他站在山石那,用正常的声音与易擎说道:“你来,是为了裂天囊吗?”
裂天囊传来的喜悦让苏怀静有点发毛,它是真正的如同系统一样依附在苏怀静的身体里,所以即使与易擎有血肉契约,也无法脱离苏怀静,更何况对方的《太丹隐书》是由它阻隔开那些苛刻的要求,要是它脱离开来,恐怕苏怀静真的就离死不远了。
易擎没有说话,他有点呆呆的看着苏怀静的背影,觉得脑子一片空白。
他当然不是第一次看到苏怀静的身体,早在那次船难的时候,苏怀静为了上岸换衣服的时候就已经瞧过了,然而今时不同往日,那时候的苏怀静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一个看起来很有趣也很合胃口的男人而已。
跟这会儿怎么能一样。
苏怀静很高,是静姐的时候就慑人的很,恢复成男性身躯时,便显得尤为有威压感,山石遮去了大半,只露出小半个肩膀与脊背来,还被黑发挡了不少,肌肤冰白,看起来细腻又柔韧。他缓缓侧过头来,被水珠打湿的睫毛冷冷的瞥着易擎,忽然露出了点人类的喜怒来,易擎看了看,居然觉得稀奇了起来。
便满脑子都是苏怀静那一眼又是恼怒又是放心的模样。
那实在是稀奇的让易擎有点回不过神来,他一直以为静姐说那句不受七情六欲阻碍只不过是哄他的趣话,但是如今看来,却似乎并非如此。纵然知道这也许只不过是个可笑的遐思,并无法解释苏怀静过往的冷淡,而易擎还是忍不住觉得内心火热了起来。
也许人类的感情本来就是无稽之谈,才会出现许多令人只能接受的不合常理。
既然是易擎,那就不必在意太多,苏怀静简单抹了抹手臂上的水珠,缓慢游上岸,岸边起伏不平,有几块没在水中的矮石可以供以坐下,他闷不吭声的坐在石头上,仰起头看了看易擎,漫不经心道:“你还不避让?”
这会儿倒是看得很清楚,只是水流没过了苏怀静的腰侧,将他的下半身遮得严严实实,
易擎淡淡的看着他,忽然问道:“你这般有恃无恐,就不怕我对你做些什么?”少年微微扬起眉头,“我虽然憎你,但是不代表我对你没有欲念。”
苏怀静看了看易擎,神情一阵古怪,忽然道:“那又如何,你有这个本事吗?”他想了想,突然觉得易擎的确是没有这个本事,那还顾忌个什么,于是微微欠了欠身,带起一片水流,衣物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易擎的目光只来得及流连到他修长强健的大腿,就被绫罗遮挡住了。
“非要说起来,咱们之间,怕是你要危险一点。”苏怀静衣服穿得松散,衣襟大开,松松散散的赤出雪白皮肉来,他浑然不在意的捏了捏易擎的下巴,将腰带系紧后抽过竹棍,漫不经心的往前走了。
留下易擎气得咬牙切齿,少年的脸扭曲了好一阵,还是按压下了滔天怒火,追上了男人的脚步。
小屋跟易擎记忆里有些相似,但也有些出入,他的怒气在这些相似的东西里倏然消去了大半,苏怀静之前练剑活动开身体,又泡了会儿湖水,体内正暖,连带着肌肤也很快回温了血色。他将几只蜡烛点起来,烛光闪烁,照得冰白的肌肤微微发亮,易擎就坐在一边看他,觉得今天的苏怀静陌生的叫自己有些不适应。
苏怀静漫不经心的举着烛台坐了下来,淡淡说道:“裂天囊的确在我手上,但有些意外,暂时不能给你,说来我倒想问你,你得到裂天囊多久,连它怎么用处也不知吗?它辗转了千年,这才找上我。”
易擎也不知道是从这话里面听出什么,沉默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道:“虽然我得到它数年,但全是因为机缘巧合,只知它有倒转时空,跨越空间之能,可是如何操作却并不太清楚明白,它后来诞生灵识,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用处,我便想将它与傀儡之术结合起来,想试个新法子。”
难怪。
“你不给我也是正常,只不过想保住裂天囊,怕是你也没有那个实力。”易擎显然是误会了苏怀静的意思,他双眸暗暗的看着眼前这个人,平淡道,“我并非威胁恐吓你,你不是蠢人,应当自己也清楚明白。”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苏怀静坐在烛光下,他知道他们两个人纵然对彼此有意,但心里头都难免留一份猜测怀疑,沉吟片刻,方道:“你希望我死吗?”他默默思索了片刻,觉得闾丘真那日给他的答案并不适合,干脆从易擎口中得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