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今天自己看见的惨象,其实早就埋下了伏笔,只是自己从未给过自己心理准备,才会惊吓之下竟是手足无措。
&ldo;景炎?&rdo;
身后有声音在唤自己的名字,不难听出,正是蘅儿,口气中残存着未消的怒气。景炎回转身子,向来人点了点头。
&ldo;姐姐醒了。&rdo;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景炎身边,不看他,只看眼前的湖水,&ldo;你要不要去看看。&rdo;
禅房里是出奇地寂静,连虫鸣都比别处少些。许是连那些高歌的昆虫也不喜欢衰腐的气息,因而尽可能的躲得远远儿的。禅房里还很黑,月光因为角度的关系没能照进房间来,景炎不喜欢黑暗莫测的环境,从袖子里取出火折子,想点燃一支烛。
&ldo;还是别点了吧。&rdo;是那个熟悉的声音,脑海中闪过那个曼妙的身影,转而又瞬间变成了衰朽额树根,两幅画面的落差让景炎很是不舒服,将火折子放回袖中,他知道女子的意思,是怕自己见了她现在的样子,又像白天一样,似木头一般愣住不动。
摸到身边的凳子坐下来,还是不习惯这样的环境,可是,的确没有点亮灯光的勇气。这曾经是自己愿抛下一切但求一爱的人,那般的如花美眷,如今变成这副样子,谁人能不惊不怕?纵使如今是平西候,纵使经历过常人所不能想的惨烈场面,此刻,也还是会心生惧怕,只是他的惧怕不在于对象的丑陋,而是在于,不忍见。
&ldo;你能来,说明我的大限将至了。&rdo;黑暗中那个声音如游丝,纤弱无力,却是丝丝撩人心弦。
该说些什么呢,这句话之后还能接下什么话。她已然看透生死,自己在她临终前来到这里陪伴她,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些罢了。这样的目的,自己还有什么话好说。
&ldo;师太告诉侯爷了吗?&rdo;
不知道是为什么,还是很不习惯用这个声音说出的&ldo;侯爷&rdo;,它不再代表一种敬重,而是一种生疏。景炎感觉有目光射向自己,黑暗中,他仿佛看到了那双绝望悲伤的眸子,他一时不知道原沅指的是什么,只能等她继续说下去。
&ldo;师太说,如今这世间总算是有了真正的至毒。&rdo;
还是毒。当年她离开自己与父亲结盟,就是愿意为景氏提供任何需要的毒药,无论是迷人心智,还是取人性命,只要能够帮助景氏完成大业,便万死不辞。如今,到了都临死的时候,除了毒,和自己难道就没有别的可说的吗?
&ldo;什么?&rdo;景炎心里有莫名的愤怒,却还是佯装平静地问了下去。
&ldo;我。&rdo;
原沅的口气淡定自持,她很好的表现了自己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是,景炎的语塞,却也很明确的表达了,他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ldo;师太说,我能活这么多年,已经是奇迹,世间还没有过先例,一个生物可以在体内积攒如此多毒素的情况下还能存活。所以,待我死后,师太会将我的遗骸磨成粉末,炼制成丹,那便就是世间的至毒。&rdo;
&ldo;你同意那样做?&rdo;景炎在来时的路上曾左思右想,不知道要将这个女子安置何处。她死后,要要将她葬在哪里,要如何葬。可是现在,原沅正在告诉他,她连遗骨都不想留在这世间。
&ldo;是。我让师太将练好的丹药交给侯爷,也算是我信守了当初的承诺。&rdo;
当年,原沅立誓倾尽所有报答望碧城城主的恩情。倾尽所有,原来是这个意思,原来就是连自己的骸骨都用来报答,都可以拿来为恩人所用。
&ldo;那如果我说,我不要呢。&rdo;
&ldo;丹药练好后任由侯爷处置,如若侯爷嫌那无用,大可赠与空匀师太,也好谢谢她多年来的照顾。&rdo;
&ldo;既然你都已经安排好了,那便按照你的意思去做好了。&rdo;
景炎起身欲走,这样的黑暗,他是一刻也不想多留了,然而让他急不可耐的,是这般生冷的对白,和这样残酷的结局。
&ldo;侯爷。&rdo;没有料到,她竟然会叫住自己,景炎停住脚步竖起耳朵,只想知道她是否还有些许的不舍。
&ldo;能否告诉我,我还剩多少日子?&rdo;
好像对这样的问题着实失望,他宁愿她是来收回方才的那些话,宁愿她是求自己留具全尸给她,可是竟然是这样一个更加伤人的问题。
&ldo;不出三日。&rdo;
☆、意外干涉
&ldo;蘅儿,我记得你说起过,你有一个情郎。&rdo;
师太对原沅的药量一减再减,蘅儿来的次数却是越来越多。最初一次来这里,是师太为了炼制丹药,七七四十九天不能离开丹炉,便让蘅儿代替自己照顾原沅服药。那天蘅儿费了好大劲才找到了这么个偏僻的地方,推开门就被眼前这个全然不像人的家伙吓哭了,扔下东西就跑了出来。可是第二天,蘅儿还是来了,虽然还是目光躲闪不敢看床上的原沅,却亲自侍奉着她吃了药。后来,二人就渐渐亲密了起来,蘅儿本就是个话匣子,心思单纯,跟原沅从来是无话不说。如今原沅看她的身子一天天好起来,自己又大限将至,实在不忍心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去,所以想劝她离开静慈庵几日,等自己尘归尘土归土了,再回来,也好少伤些心。
&ldo;姐姐又笑话人家了!&rdo;才一句话的功夫,蘅儿已经在脸上画起了火烧云,拿着茶杯使劲摩擦,&ldo;好好地怎么问起这个。&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