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轻狂,祸从口出而不知。只怕那出一两银子买他一首十八摸的,正是要诱他上钩的罢。
小先生,倘是能留得一条性命,便好自为之罢。
门外大雪滂滂,门内灯影幢幢。
人来了又往,混乱之中,却无人注意到一只珠光宝气的手拾起了少年那个掉了漆的破旧书箧。
打开,墨香扑鼻,一溜儿的新书排得齐齐整整。
书脊上俱骑着&ldo;三绝书局&rdo;的篆字朱印,印泥犹鲜,殷艳欲滴。
那目光便带了点深幽。
少年被拖出去之后即被黑布蒙了脸。待再见到光时,已是在一座森森地牢。阴暗墙角点了几支火把,照出狰狞的刑具来。
&ldo;你就是左钧直?&rdo;
少年从慌乱中回过神来,见面前木椅上坐着个络腮胡子的千户,一双套着牛皮靴子的粗壮长腿搁在放着笔墨纸张的桌子上,气焰甚是嚣张。
膝弯一痛,被身后的狱卒猛然一脚踢得跪倒在地。
&ldo;大人问话,没长舌头?&rdo;
少年慌忙道:&ldo;草民正是左钧直。&rdo;
&ldo;父亲可是叫左载言?&rdo;
少年愣了愣,懵懂道:&ldo;是。&rdo;
千户一摆手:&ldo;打!&rdo;
少年尚未想透千户这三句话之间的关系,屁股上已经狠狠着了一板,疼得他大叫起来。身后那狱卒显然是个老手,没因着少年撕心裂肺的叫声有丝毫的停顿。板子十分有节奏的、带着均一的力道落了下来。
少年被打了五大板之后脑子终于清醒了些,喘着气挣扎叫道:&ldo;不在大堂,未有审讯,这是……滥用……私刑!&rdo;他叫了之后,那板子的力道竟是更重,每一下竟都叫他浑身一颤,疼得无法呼吸。
千户乜斜着眼,倨傲道:&ldo;审讯不是已经完了么?打的就是你,小逆贼左钧直!&rdo;
十大板子打完,左钧直的白袍衫上已然一片血泽。千户讥道:&ldo;小逆贼竟是细皮嫩肉的,这么不经打!&rdo;两指夹起桌上的一沓讼案扔到他面前,道:&ldo;看看,可都是你说的?&rdo;
左钧直下半身已经动弹不得,喘了口气,撑起身来扫了一眼,果都是他说书中的摘录。他讲金鼓名将传和一些旁的段子,借古讽今、针砭时弊皆是常有,平日里在涌金口里口无遮拦地讲出来,言过而无痕,谁知竟有人会从头至尾一条条地记录下来呢?
断章取义集并起来看,他当真是当得这一个&ldo;逆贼&rdo;的罪名了。
左钧直虽是年纪尚轻世事欠历,这时候看了这一大沓的罪状,也是心底洞明:有人要害他,而且盯了他许久了。
可是他不过说说书给自己赚点买书钱,何曾得罪过谁呢?
他心中一片茫然,那狱卒捉着他手去摁印泥画押,他下意识地缩手。千户手中两个核桃喀拉拉磨了磨两声,阴阴道:&ldo;再打。&rdo;
左钧直没有机会再说话。他亦明白说了也是无用。朦朦胧胧失去意识前,依稀看见手指上一片殷红,不知是血,还是朱泥。
&ldo;左钧直,左相第五子左载言之独子,生辰不详。两年前随父入京,居南城舂米胡同,一年前开始在涌金口各书场讲书。嗜书如命,能番语。邻里街坊、茶馆酒肆莫知其名,俱以&lso;小先生&rso;呼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