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什么?”德琳心沉:杜府被抄是因她父亲被抨击结党营私,这罪名实在太大,她不敢冀望能轻易洗冤,可要是漏题的事上,都无法证明她父亲的清白,那……
“找到了一个代作策论的假手,殿试时,振轩文章的立意、用典、甚而相当的字句,与这个人交出的手稿如出一辙……”
“振轩怎么说?!”
“还未到振轩那一步。”秦简凝重,慢慢道,“这个人共做了三篇策论……”
“……全都是殿试的题目?!”德琳想到了这种可能,震惊。
“全是备选的题目。”秦简确认她猜对了,“这三个题目,出自同一人之手,”他看着德琳,还是慢慢,“魏夫子。”
魏夫子,魏翰林魏云庭的亲伯父,清远之前说魏翰林和骆司库在追查漏题的事……,想不到是这样的结果!“魏翰林会大义灭亲吗?”
“……还得再看。毕竟昨日才查到。这个时候,清远反而不好追着不放……”
“我明白。”
“清远今日会去找振轩。”秦简把骆清远的打算告诉德琳——顾及同僚,他会给魏翰林余地,容他考虑如何举措。但这不是说他会放弃追查:若魏翰林的最终决定令人失望,他会有足够的证据揭穿真相。
“好。”终于听到了能心头略宽的消息,德琳却觉不出什么喜悦。自个儿也不明白为何如此,不由对秦简苦笑。秦简见不得她这无精打采的样子,挥手道,“未睡好就再回去睡吧。从你来也未歇过,权当是给你换值了。要不好,明日也不用来。”
“……那我明日再来。”德琳敛衽。
她对自个儿有数:连日忧思又未得安眠,早头痛欲裂。一味硬撑,难保不会在外人跟前露出颓败来。左右这里有秦简在,是以不逞强。
墨莲见她中途回来,颇吃惊。听她说要补眠,一顿,小心地道,“那,我给您打扇可好?”
德琳道,“也好。待我睡着了你再自去。”
她如此随意、自然,墨莲疑虑顿消,替她卸了发钗、换过家居的衫子。德琳无多话,自取了帕子蒙在脸上——屋子狭窄,若要拉上厚帘帷挡光,便似蒸笼一般了,好在用帕子遮遮,效用也差不许多。
德琳不知自己何时睡着的,然睡得并不实,迷迷蒙蒙中先是绿菱回来了——木槿的腰带绣好了,她今日是去送的。看到德琳卧着似也吃了一惊,问“怎么了”,墨莲“嘘”了声,俩人说什么就不知了。后来又听到内侍的说话声,什么“殿下”、“教习”、“琴”的,德琳模糊想大约是宁王吧,他那么仔细的人,看到她前日的样子,必是不放心,打发人来看了。料得两个丫头知道如何应对,她便懒怠清醒。等再一遍似睡非睡的时候,又是女子的声音,“恩赦”、“让你家小姐求情”、“西疆纪小姐”、“瑾言”、“徐教习得意”,断断续续的字句,也不知何意。想如此前般不理会,再接着睡,神识却渐渐清明,不由叹口气,轻咳了一声。
门外的说话声停了下来,跟着帘子一挑,墨莲进来,“小姐您醒了?”
德琳慢慢支起身,“谁来了?”
“回教习,寿昌宫银月。彩月姐姐估摸您这儿的驱蚊草快用尽了,特让我再送些来。”门外的人听到她醒了,忙自报来历。
“有心了,多谢两位。”德琳提高了点声音,示意墨莲过来把她头发挽上,预备出去当面致谢,却听银月道“教习您太客气了。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跟着就听她匆匆离开的脚步声。她做什么像逃似的?德琳疑惑。墨莲偷笑,说小姐您没发觉银月怕您?您要真出去给她道谢还不把她吓得腿软?绿菱正巧进来,听到这话,顿也露出笑意。
德琳不以为然,“我有什么好怕的?再说我都没跟她打过交道。”
“史姑姑的事。她觉得您和史姑姑好,怕您会瞧不上她。”绿菱含蓄地提示。
德琳一想,了然,“人非圣贤。知错能改就是难得的了。我迷迷糊糊的一直听她在说话,什么事?”
“哦,那是宁王殿下让侍从送来的琴。说已经换好弦了。宁王还让转告小姐,说要想弹出好曲子,必得下苦功夫才行,让小姐一定要捱住眼前苦,万不可自暴自弃。”
墨莲见德琳眼睛看着案上的琴,忙告诉。德琳垂眸,“……我知道。”振了振,接着方才的话,“银月来说什么?我听着什么‘恩赦’、‘西疆’的?”
“是皇帝陛下的寿诞就在眼前,按从前的例子,会赦免一些罪……,以示天恩。银月的意思是小姐去求求寿昌公主,让公主或云贵妃再去求陛下,借‘恩赦’的名义,对大人网开一面。”绿菱苦笑:银月实在是把事情想得太……,不过她显然是好意,是以她和墨莲都只那么听着,“另一件事,是西疆纪节度使家的七小姐前两日进京了,皇后娘娘很是重视,指示徐教习代为礼迎、朝夕作陪。还专调了龙隐女卫随侍,就是……”她不情愿,却不能不说,“瑾言。”曾经都快成她们身边的人了,如今却难得一见,原来是这个缘故……
“……纪……”德琳沉吟着重复了一遍,纪敏进京了?竟一点儿未听说。上次与人说起她时的情形……真似前尘往事了,“瑶筝要知她进京该能高兴。”她若无其事,“好了,给我把头发梳上吧。大白天的,况且这么披着实在是闷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