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琳是背对着殿门的,一看她恨不能使个隐身法把自个儿给变没了的架势,倒也顾不上问她根由,转头一看,忙敛衽行礼,“安王!”
元信这时已到了她们跟前儿,眼望着瑶筝草草地挥了挥手,“都不用行礼了。陆小姐,你不是说投壶无敌手、要和本王一决高下的吗?怎么转眼就找不着你了?你不会是酒……”
“不会!”瑶筝斩钉截铁,德琳看得傻眼:安王的话都未说完,她就来个“不会”,她“不会”什么?!
被一男两女三人六眼地瞪着,瑶筝也知道嘴快的不是时候了——她很怕安王说“你不会是酒醉了吧”,所以急着否认,谁知时机未掌握好,竟抢在安王前头把话说了,看起来倒像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了!
瑶筝懊恼不已,元信还在惊异,“你知道本王要说什么?”
瑶筝心里咬牙:不知道也要说知道!硬着头皮笑道,“安王想问我是不是怕输才躲起来了!当然不是!不信你问她!”抬手就指德琳。
德琳笑笑地望着瑶筝,直把她望得眨眼告饶才算作罢,平和地望了元信,“安王,陆小姐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所以她不会因为怕“输”躲起来,至于别的,那可就不好说了!
“是吗?”听到德琳开口,元信才转眼看人,待看清是她,眼光一闪,露出些喜出望外来,“是你!我还以为她是酒后夸口!要你这么说,往后还得另找机会再跟她切磋切磋!”他一口一个“她”,显然是把要对话的人换了,“德琳小姐,我正好找你,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德琳、瑶筝、李小姐全都愣住了,德琳正想着该怎么答复,却有人来替她做了决断,“殿下,诸位小姐,太子殿下有请诸位归席!”——是东宫女官们在逐个请人。
“这怎么早不归席晚不归席偏赶这时候来催?!”安王抱怨,女官躬身诺诺,不敢辩解。
安王望望上座,又心有不甘地望了德琳,“我不过是想问你件事……罢了,我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了,往后再说吧!”转身欲走时想起什么,回头看了看瑶筝,欲言又止,只对她和李小姐点了点头,随着引座的女官走了。
他一挪步走了,瑶筝便吁了口气,德琳失笑,“你跟他一块儿投壶他都没认出你来,你还怕什么?”
瑶筝嘟哝了一句,“谁怕了?我不过是拿不准他看没看出我喝多了!”
德琳瞅她一眼,这还不是怕?忽觉出不寻常的意味:瑶筝这话听着怎么像格外介意他的呢?望了望安王的背影,他兀自走得器宇轩昂。不敢妄自揣测,只得转开了视线。
德琳心思纤细,闪目之间觉得有些异样,复又抬眼,正被上座一双炯然的眸子擒去了视线——元成正望着她,笑得和煦而又意味深长!德琳心中一颤,赶紧望了别处,只觉得满目都是人影、灯影,满耳都是乐声、曲声,敛束了全副精神置身众人之中,依旧觉得有双眼睛在心中望着她,令她无所遁形了……
第34章白头
东宫夜宴之后,众人口中的“夜宴”又持续了好一些时日,与宴者也还罢了,道听途说的也人人都在传诵骆清远和木槿郡主是如何的才子佳人,安王是如何的英武,久病初愈的宁王又是怎样的儒雅,这其中,谭玉君和瑶筝的才技也每每被人提及,反而是久负盛名的尚书小姐杜德琳除了姿容之外,再无可被人称道之处。
大小姐静琳也听到这些议论,归家的时候便问起缘由,德琳笑道,“那是为人家木槿郡主开的洗尘宴,我逞什么能呢?”一句话搪过去了。
齐氏不知德琳那天的经历,听她这么说赞许点头,说她想得有理,为客的理当有为客的分寸,喧宾夺主就招人厌憎了。
静琳对那木槿郡主好奇得很,从长相到行事问得很是详细,德琳便一样样学给她听了,静琳道,“照你这么说,那是能配得上清远的了?”
德琳笑道,“人家那是郡主……”
“郡主不过是个身份,”静琳不以为然,对齐氏道,“清远打小儿就和大哥一起跟我爹念书,我心里拿他是自个的兄弟一样,普通的小姐我还真怕辱没了他!”
齐氏道,“谁说不是!骆大人和你们的爹交好,清远和你们大哥又投契,说起来这都是缘分……”看看德琳,不再说了,静琳看德琳在一旁若无其事地微微笑着,倒不知有什么蹊跷,只是看她母亲有些怅怅的,也就没敢再往下深问。
静琳这次回来气色什么的远好过容琳出嫁那次,德琳过后悄悄问起她是不是和姐夫孙耀南重修旧好了,被静琳啐了一口,说她不知羞,女孩儿家问这样的话。过后齐氏才告诉德琳,说大司徒夫妇也知道儿子要纳妾的事了,申诫了孙耀南一番,这回的风波就算过去了。
德琳听是如此自然替姐姐心喜,见齐氏还有郁色,不解,再三追问后,齐氏才道出了隐忧,“我怕那翁姑不是真心疼惜静琳,不过是顾忌咱们家才如此罢了!”
“顾忌?”
“可不是么,”齐氏笑意疲惫,“从前是你爹,现在再加上你三妹夫——别看那昊琛现在只是个镇边将军,你爹说他深受太子倚重,未来必是庙宇栋梁;还有你哥哥,工部尚书几回要举荐他另当大用,都被你爹劝阻了,既是避嫌,也是要你哥哥把根基扎得稳些。这些事,大司徒家不会不知,在对静琳的时候,他们能不掂量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