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远咂咂嘴,望望四周,道:“你说你这个园子能望得见新安江,可是无论我怎么看,好像也望不到一点江的影子。”顾余笑道:“这园子确实可以望得见新安江,不过你得先爬上屋顶才行。”他指了指身后别墅高高的屋顶。他们俩都笑了起来。夏远叹口气,道:“我过去一直在想,你每年的这两个月是怎么度过的。现在我总算见到了。你的这副姿态,就算我做梦,也绝对想不到。你的衣食住行,不管哪方面,都远远比我考究。而且,你还有美人在怀中。这样的生活多么惬意!只是我一直以为,你是不喝酒的。”顾余笑笑道:“我只有在最悠闲、最舒服的时候才喝酒。樽酒和美人的胸口,是男人永远最难忘怀的两处地方。”夏远道:“不管你是谁,反正你不是顾余笑。”顾余笑笑道:“哦?为什么说我不是顾余笑?”夏远道:“顾余笑是个勤快的人,不会说出这么懒散,这么漫不经心的话。”顾余笑笑道:“每年有十个月,顾余笑是个很勤快的人。可是现在是另外那两个月的顾余笑,何况是个突然间有了女朋友的顾余笑。这两个月的顾余笑,是世界上最懒最懒的人,懒得就算有人拿出鞭子抽他,也不能让他从这舒服的椅子里爬起来,更不会去帮别人预测指数。”夏远笑了起来,顾余笑也笑了起来,他们俩都笑了起来。杜晓朦急了,道:“你真的不肯帮夏远预测一下指数?”顾余笑微微摇了摇头,道:“不肯。”杜晓朦嚷道:“可是他是你的朋友啊!”顾余笑道:“这两个月里,我不会做任何劳动。就算是朋友,也不能例外。”夏远笑着走过去,端起一杯酒,饮了一口,叹道:“你说的真不错,樽酒和美人的胸口,是男人永远最难忘怀的两处地方。唯一可惜的是我只有酒,却没办法享受美人的胸口。”他笑意朦胧地看了看杜晓朦,杜晓朦红着脸道:“想都别想!”夏远叹了口气,又对顾余笑道:“我们俩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先在你这洗个澡吧。”顾余笑道:“后面有大小两幢别墅,小的那幢是我的书屋,大的那幢里面有个很大的浴缸,你如果想享受美人的胸口,你们俩不妨去洗个鸳鸯浴。”杜晓朦扭头道:“没可能!”夏远笑了笑,道:“你先去洗吧,我有点饿了,先在这吃点东西。”顾余笑看了看天空,道:“也确实快到吃饭的时间了。地窖里有一大桶葡萄酒,你爱喝多少喝多少。地窖里还有个冰窖,里面有上好的酱牛肉,新鲜的牛奶,各种口味的布丁,各种各样的水果。还有内蒙古空运过来的新鲜羊羔腿,如果你想吃烧烤的话,可以拿出来。喏,那边就是烤炉。”夏远又饮了一口葡萄酒,笑道:“味道还不错,你自己酿的?”顾余笑道:“我从葡萄牙进口了一只专门酿酒的橡木桶。”夏远笑道:“葡萄牙可不是因为葡萄酒酿得好,才叫葡萄牙的。你被卖橡木桶的骗了。”顾余笑笑道:“名字里至少也带了葡萄两个字,总不至于坏到哪里去。”夏远叹道:“看来我现在才真正知道什么是奢侈生活,进三少、古昭通,他们谁也比不上你。”顾余笑突然闭上眼睛,唱起歌来:“红尘几番春梦,青史多少奇才?不须计较与安排,留取而今现在。”他唱完又道:“你有没有兴趣现在去新安江边坐一坐?”夏远道:“好。”醉人的酒夕阳西下,将整条新安江映衬得灿烂夺目。大江奔腾,江声滔滔,新安江像一条笔直的火蛇,向遥远的地方奔腾而去。夏远和顾余笑都坐在江边,都点着一支烟,向远处看去。夏远道:“你现在这样的生活真是太悠闲了。”顾余笑笑道:“是太悠闲了。而你现在的生活太忙碌了。”夏远笑着反问:“忙碌不好吗?”顾余笑道:“虽然天道酬勤,可天道并不总是酬勤,忙碌未必就有好结果。”夏远道:“或许你说的对。不过我更相信,每个人的年轻时代都有许多梦想,纵使明知多年以后梦想大都会变成叹息和遗憾,但这并不能作为不去奋斗的理由。”顾余笑笑着道:“我发现我们俩的习惯倒过来了:你变勤快了,我变懒了。”夏远笑道:“因为你是这两个月的顾余笑。再勤快的人也比不上那十个月的顾余笑,最懒的人也懒不过这两个月的顾余笑。”顾余笑道:“懒人虽然不愿意帮你预测指数,还是会记挂着你这个朋友在上海的一切的。”夏远点点头,笑着道:“我也是。”顾余笑道:“上次我写给你的字条,你看清楚、想明白了?”夏远道:“想明白了,想得很明白。我只是觉得世界有时真的很可笑。”顾余笑道:“世界一直都是很可笑的。”夏远道:“或许本该就是很可笑的吧。”接着,顾余笑讲了许多话。夏远也讲了许多话。滔滔的江声,把他们的话语湮没在浪花中,向远处推去。最后夏远道:“你这么做实在是太难为你了。”顾余笑淡淡一笑,站起来,拍拍夏远肩膀,道:“我们是朋友。别忘了我还欠你一个人情。”夏远笑道:“债主一向记性都很好。只是你这个欠债的也记得这么牢,就稀奇了。”顾余笑笑着道:“欠债总不是件快乐的事。这就当我还你的人情好了。”夏远眼里有说不出的情绪,道:“可是你这人情实在还得太大了。”顾余笑道:“我的朋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夏远笑了起来。顾余笑又道:“天色暗了,她们大概已经在等我们回去吃饭了,我们走吧。”大方桌正中放了一个香炉,淡淡的檀香,香气四溢。桌上摆着丰盛的菜肴、水果。菜都是方璇烧的。一个温柔的女人往往能烧得一手好菜。能烧得一手好菜的女人往往能抓住男人的心,顾余笑的心。他们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大杯葡萄酒。夏远正品尝着。杜晓朦却坐着不吃也不喝。夏远看了看她,笑着问:“你为什么不吃也不喝?”杜晓朦鼓着嘴道:“我吃不下,也喝不下。”夏远问道:“你已经快一天没吃东西了,为什么会吃不下?”方璇娇声笑了起来,道:“你这都看不出吗?她是希望你喂她呢。”方璇的声音就像她的人一样,温柔,细腻。杜晓朦道:“才不是!我问你,你和顾余笑去江边谈了这么久,有没有说服他帮你预测指数?”夏远苦笑道:“没有,顾余笑这个人是谁也说服不了的。他如果真的想帮忙,你就算拦也拦不住他;他如果不愿意去做,你打死他也没用。”顾余笑笑着点了下头,表示确实是这样。杜晓朦瞪着顾余笑,道:“你真的不肯帮夏远预测指数?”顾余笑喝了口酒,点点头,道:“是的,这两个月里,谁也没办法让我劳动。”杜晓朦重重地点了点头,冷笑道:“好!好!好!好!好!”她一连说了五个好字。夏远忍不住笑着问她:“你到底好什么?”杜晓朦冷哼了一声,冷冷地看着顾余笑,拍了两下手。夏远、顾余笑和方璇三人同时向身后看去。凭他们过去看电视的经验,这种时刻拍两下手一定是有什么人物出场,威胁顾余笑了。可是他们背后什么人也没有。杜晓朦拍了第三下手,拍了第四下手……原来她是在慢慢地鼓掌,所有人都误会了。空气突然变冷了。好冷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