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自己须得给这经理一个下马威看看,否则简直对不住那从后门逃走的稽查所所长!盛师长会败在一个染厂经理面前?笑话!
经过了长久的奔驰之后,盛国纲的汽车终于抵达了塘沽码头。
码头本来就是人来人往的地方,工人们牛马似的一趟趟的搬运货物,也不看路,愈发堵塞了交通。盛师的士兵们如狼似虎的用枪托硬砸出一条道路,让汽车能够一路畅通的行驶至稽查所门前‐‐也就是到此为止了,因为前方熙熙攘攘的拥着一大群壮年汉子,看服装不像码头苦力,自然就是那个什么经理带来的染厂伙计们了!
有副官走上来打开了汽车车门,盛国纲探身跳下来,先是不动声色的环顾了四周,而后就见稽查所内走出几人‐‐为首一人长袍打扮,乃是这稽查所的副所长;后方跟着一名西装打扮的男子,瞧着也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生的面皮白净,鼻梁上又架了一副金丝眼镜,正是个端正斯文的好青年模样;除此之外,另有几名码头管事儿的围绕四周,显然方才一直在做陪客来着。
副所长看到盛国纲威风凛凛的站在门口,就如见到了救命星一般,当即拔腿赶上前去‐‐走到一半时他回身对那青年做了个&ldo;请&rdo;的手势,口中恶声恶气的说道:&ldo;金经理,这就是盛师长了。码头上的事情,我不说你也懂得。在下老朽,管不得许多,你缠着我也没有用,去找正主儿吧!&rdo;
话音落下,那金经理气冲冲的大步上前,直冲到了盛国纲面前。放出目光扫视了周遭那群荷枪实弹的大兵,他毫不畏惧,只压下一股火气向对方伸出了手:&ldo;鄙人乃是华堂的经理金光耀,阁下想必就是盛国纲师长了?&rdo;
盛国纲看金光耀像个文人先生,故而心中不禁轻慢起来。礼数周到的和金光耀握了握手,他无意寒暄,直接就笑道:&ldo;金经理,不错嘛,闹到我的地头上来了?&rdo;
金光耀强忍着不发作:&ldo;我倒是没有这种闲心,可你盛师长这举动来的蹊跷,我是不得不过问。&rdo;
盛国纲把手插进外套口袋里,很和蔼的向金光耀微微一探头:&ldo;金经理稍安勿躁,我也不过是要尽一个保境安民的责任。有人检举你这船上不干净,那我不管,是不行的啊。&ldo;金光耀瞧着文质彬彬,然而怒到极致,却显露出了个火药桶的性情:&ldo;那你倒是查啊!&rdo;他毫无预兆的对着盛国纲怒吼起来:&ldo;你既不查又不放,伙同了稽查所来找我的晦气,我金某人冒犯过你了?!&rdo;
盛国纲一点儿也不动气:&ldo;金经理,镇定,我这边是就事论事,你不要想得太多嘛。查,自然是要查的,不过要把那船上的坯布全部打开验看才行,谁晓得哪一层会夹杂了东西呢?是不是?&rdo;
金光耀已经在这码头上和些粗人纠缠了小半天,如今听到这里,就抬手一推眼镜:&ldo;好。&rdo;他对着盛国纲点点头:&ldo;好,我几千件布全部展开,让你一寸一寸的查,是不是?好……&rdo;他骤然提高声音:&ldo;你娘的,你要拿老子开涮是不是?&rdo;
盛国纲笑了一下,忽然抽出手来,一巴掌就扇到了金经理的白脸上。
&ldo;啪&rdo;的一声脆响,周遭立刻就静了下来。
金光耀抬手将眼镜扶正,视野中出现了一个清清楚楚的盛国纲‐‐盛国纲并不面目狰狞,仿佛刚才不过是随手教训了部下士兵一般。而耳边响起一阵哗啦啦的枪栓声响,盛师的士兵们虎视眈眈的举枪做好了势子,就等着师长一声令下了。
金光耀瞪着盛国纲,足足过了两分多钟,最后才抬手指了指对方的鼻尖:&ldo;盛国纲,行,你等着。今天这事情没完,你等着!&rdo;
抬手捂住脸上那个通红的巴掌印记,金光耀转身便走,而余下那批工人见状,也茫然纷乱的跟了上去。
盛国纲轻而易举的弹压下了这场争端。当晚回家之后,他突发奇想的给虞光廷打去了电话,闲闲的向对方讲述了今天这一场逸事。
虞光廷对此毫无兴趣,只随口答应道:&ldo;哦,金光耀吗?我知道,他是我哥的枪嘛。&rdo;
盛国纲握着电话听筒,忽然隐隐的觉出了一丝不妙:&ldo;什么意思?&rdo;
那边的虞光廷没有见到钱影子,正是魂不守舍:&ldo;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啊!就是我哥身体不好,但凡有事全支使姓金的出面,他们的感情很深厚呢。&rdo;
盛国纲短暂的沉默了一下:&ldo;那……我听说金光耀是金茂生的侄子,有这事儿吗?&rdo;
&ldo;金茂生?不认识,我只知道金光耀是他叔叔养大的,他叔叔好像是有点势力‐‐不清楚,我和金光耀不熟。&rdo;
盛国纲的心往下一沉,觉着自己好像是惹出祸了。
金茂生这老家伙在法租界大开香堂广收徒弟,号称门徒五千,和平津一带的军阀大佬们打成一片。如果自己今日真是掌掴了金老头子的大侄儿的话,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