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伊织还不曾涉足过烧窑所在的北部荷兰。每每来信,都邀他去玩,这次来信中又写着:&ldo;今年秋天请务必来玩。&rdo;
&ldo;秋季的欧洲……&rdo;
伊织看着印有梵高素描作品的黑白明信片,这样喃喃道。
欧洲一共去过六次。第一次是由巴黎到西班牙,在那儿悠闲地逗留了将近一个月。那时还年轻,当见到各色各样的建筑时,曾为之惊讶和赞叹,然而现在对欧式建筑却早已失去兴致。西洋建筑再怎么卓越,也终究是西洋人的,它与日本人的感觉并不一样。而且,若专注于观赏对方的事物,就会潜移默化地受其影响,这样就有失去独创力的危险。与欧洲建筑相比,最近伊织对美国或加拿大的建筑更感兴趣。
在读着来信时,伊织觉得很久没去欧洲了,可以再去一趟。上一次去是三年前,已经隔了相当长的时间。
&ldo;若能和她一起去就好了……&rdo;
伊织的头脑中浮现出霞玉立于秋季欧洲的婷婷身姿。
一个人光喝茶不够味,于是伊织从餐具柜中拿出白兰地,一边喝着,一边思索着和霞去国外的事。
六月份去奈良旅行时两人曾住过一宿,但若去欧洲就得十天,至少也得要一周,霞真能抽出这么多时间来吗?
倘若是独身也罢,但已身为人丅妻,要去国外呆十天几乎是不可能的。即使以和朋友一起去观光为理由,也不知道她丈夫会不会同意,而且这种事也不可能隐瞒得了。
就连去奈良呆一宿,对霞而言都似一次大冒险。&ldo;若是坐新干线还行,坐飞机的话即使在国内也没有胆量去。&rdo;霞曾这样说过。
&ldo;霞这样子,肯定去不了国外。&rdo;
这样想罢,伊织便说服自己放弃了。
想必是星期天晚上的缘故吧,几乎听不到汽车声,或许此时家家户户都在享受着天伦之乐,周围万籁俱寂。
伊织突然想起了自由之丘的家。
现在妻子和两个女儿正在做什么呢?大女儿已经吃完了饭,正在看她喜欢的大河电视剧吧?抑或是正在洗澡?最近就读于涩谷高中的大女儿也没跟他联系。他觉得,没有音信正是身体健康的证明。伊织曾想过打电话,但没事打电话过去,未免显得太恋家。虽然他也觉得这种想法很无聊,但同时又觉得,自己没必要去打乱她们的生活。
然而今天伊织却莫名地眷恋她们。原本他就讨厌星期天的夜晚,但今晚心情更觉颓丧。这大约是星期天一个人吃饭时那份寂寞的延续。然而并非只有今晚才这样。
以前,星期天晚上会在电话中和笙子商量是否和她见面。而现在却失去了这一对象,或许正是它致使心绪沉重。
由去欧洲到霞,再到家,漫无边际地胡想了一通,伊织的思绪又自然而然地转移到笙子身上。
实际上伊织现在是在等笙子的电话,尽管他没有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早在从高尔夫球场返回的途中,这事已经时不时地在他脑中萦回。和竹内分别后径直回到家,乃至在房间里吃饭,或许也是在期待着笙子的电话吧?
人的潜意识也许有些奇怪。尽管伊织现在只对此很在意,然而他却极力迫使自己不去想它。笙子的事就此了结吧!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实际上却仍很在意她。
出外旅行,笙子必定会与他联系,有时打电话说&ldo;我刚回来&rdo;,有时写信告诉他回来的日期。由此来看,今晚她也应该打电话来。既然休假已经结束,明天得去事务所上班,那么今天她一定会回她自己的房间。
已将近十点,或许是因为陶醉于酒香,喝着白兰地,伊织渐渐感到一丝醉意,然而房屋一角的电话却哑然无声,丝毫没有响铃的迹象。
伊织一边等着电话,一边心想,或许只有今晚笙子不会打电话来。只要一想到出去旅行时两人感情上的隔阂,或是想到她是和宫津一起出去,伊织便觉得笙子可能不会打来电话。回来也不打电话过来,正说明她还没解开心中的疙瘩。
肯定不会来了。伊织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却仍在等着笙子的电话,不管怎样,只要对他说一声&ldo;我现在回来了。很长时间不在家,请原谅&rdo;等之类的话,伊织就能够心情愉快地接受她。宫津的事另当别论,至少心绪大概能够因此而平静下来。
伊织又喝了杯白兰地,带着醉意在心里打起赌来。
&ldo;如果今晚来了电话,和笙子还能回到从前,但如果不来电话,那就只能这样让它结束……&rdo;
无论怎样都行,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等着电话,渐渐地霞与家都变得遥远了。一直等到十二点,伊织喝光了玻璃杯中残余的白兰地,心里想,&ldo;和笙子就此了结吧&rdo;,然后上床睡觉去了。
第二天,星期一的早晨,伊织破天荒地十点钟来到了事务所。虽然十点半与两个来客有约会,但若自己提出要求,也并非不能改在下午。之所以定在上午,也是因为意识到笙子会来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