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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1页）

两个人一递一句，一个主张维持，一个主张不维持。越说声音越高，看看快吵起来了，康顺风忽然变成很和气的样子说：&ldo;维持不维持咱也作不了主，看村里人的意思吧！&rdo;正在和面的康顺风老婆接上说：&ldo;勤孝哥！咱们自己人说句知心话吧，这二年你在村里得罪的人可不少，遇上这年头，有个把仇人暗里害你一下，可就吃不倒哇！&rdo;张勤孝说：&ldo;咱行的正，走的端，众人有眼哩！仇人不仇人小事，要叫我维持，向日本人低头，我是坚决不干！&rdo;说完便走了。康顺风看着他出去了，狠狠地说：&ldo;狗日的！看谁能熬过谁！&rdo;这时他女人把饭端来了，因心中有事，胡乱吃了两碗，就往外走。

一出门，见满街灰塌塌地：烧塌的房子、熏黑的窑洞，破砖烂瓦，乱七八糟。碰到的人都是愁眉不展。走到街当中丁字路口时，见康家祠堂旁边场里围着好多人，场子里摆着六具尸首，有的断了脚，有的掉了臂，衣服上烧下好多洞，污血黄泥糊下一身。张忠老汉和他大儿二儿，满脸泪痕，用门扇抬着三小子的尸首回去了。他老婆跟在后边，大声嚎哭着，口中数说着听不清的话句。

康顺风从一条小巷进去，便走到周毛旦家中。因为周毛旦的儿子周丑孩，也被敌人抓去了，所以全家一见康顺风，都急着问：&ldo;主任回来了。丑孩怎样？能不能回来？&rdo;康顺风装出忧愁的样子说：&ldo;回来？唉！听说要往外国送哩！&rdo;周毛旦老婆和媳妇听了，吓得大哭起来。这时候，门外又进来三四个人，有老汉，有妇女，都是来打听各人家被抓去的儿子或丈夫的。一听说要往外国送，女人们都哭起来了，求康顺风给想办法。康顺风见众人都请求他，马上转了话头说：&ldo;亲不亲总是一乡人哩，大家有了难，我不能不救呀。日本人不是贴了告示啦，只要咱们答应维持，不但人能放回来，全村也就安生了。&rdo;众人听了齐说：&ldo;只要人能放回来，维持就维持吧！&rdo;康顺风说：&ldo;我也是这想法，就是农会张勤孝不让，我说：&lso;不维持眼看抓走的人就没命了。&rso;他说：&lso;管那些闲事哩，死不死又不是自己家的人。&rso;他还说：&lso;谁要维持就枪崩谁。&rso;你们听这还象个人话吗！&rdo;人们心里都是着急自家的人，听了康顺风的话，也不分真假，当时气得都骂开了。周毛旦本来就是个二百五脾气，不由得两眼冒火，口中嚷着：&ldo;我问这狗日的去。&rdo;气冲冲的就往外奔。康顺风一想：&ldo;这话本来是自己捏造出来的，要问的露出馅子来可就坏了。&rdo;于是连忙一把拉住周毛旦说：&ldo;那种人你问死他也不会承认，依我看，你们几个相随上闹他去，维持是为了往出救人，不能让他一块臭肉坏了满锅汤。&rdo;众人都说对。周毛旦几个人，便一起去找张勤孝。

康顺风看着一切都办妥了，连忙又回到家中，给他老婆布置了任务，让到村里活动去。他老婆也是和他一样的性格，能说会道，三十大几了，还是经常擦油抹粉的，听了她男人的话，便到街上去散布谣言。

农会干事张勤孝，和康顺风争吵罢，回到家中，愁得眉头上挽起圪瘩，好象挑着千斤重担一样，一心思谋着对付敌人的办法。想到要早听了政府的话，全村空室清野站岗放哨，也不会受这损失。又想到村干部中康顺风是个维持分子，自卫队分队长雷石柱又病了。就剩下自己一人，一只手总拍不响呵！有心找政府商量办法，可是这时内地区军民正在进行反&ldo;扫荡&rdo;，政府不知转移到哪里。真是越想越愁闷，千头万绪，心乱如麻。老婆和他说话，他也不理，只是蹲到炕沿上抽旱烟。烟灰磕下一堆，窑洞里充满了烟草味，他老婆不断地咳嗽着，斥责道：&ldo;好你咧！不要抽了，把人给呛死了！&rdo;但张勤孝好象没听见，仍然烟袋不离嘴地抽着，熬得烟油&ldo;吱吱&rdo;响，抽完一袋，又重新装上一袋抽。

正在这时，门外撞进四五个人来，有妇女有老汉，都是气呼呼的。领头的周毛旦脸涨得通红，两眼充满血丝，两撇胡子一动一动的向上翘着，劈头就问，&ldo;你是不叫我们活啦！知道割了别人的肉你不疼哇！&rdo;随后这个一言，那个一语。张勤孝起初真是摸不着头脑，听了半天，才知道是闹着要维持，想用维持作条件，换回被抓去的人。张勤孝忙说道：&ldo;维持那就是投降了敌人，咱们都是在共产党领导下，减租减息翻了身的人，咱们能作那样的事吗？再说，维持了，咱们的人也不一定会放出来，这是敌人的阴谋！咱们可以想别的办法往出救人！&rdo;任你怎说，那些人总是不听。吵吵闹闹，逼着张勤孝非马上答应维持不可。哭闹了半天，好说歹说才走了。

黄昏时分，各种谣言象风一样的刮来，先是妇女们传说着，随后全村都传开了：一阵说敌人要来抓张勤孝哩！一阵又说张勤孝不走，敌人就要把康家寨杀绝哩！张勤孝听到这些谣言，对他老婆说：&ldo;反动派暗里害我啦！我是抗日干部，工作搞不好，受政府的处分甘心情愿。要让我维持是办不到。这里工作不能坚持了，我们搬到后边去吧！找见政府再说。&rdo;他老婆也赞成。于是连忙收拾东西，把土地托了他兄弟张勤顺经管，连夜搬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康顺风听说张勤孝搬走了，赶紧跑到桦林霸家。一见面就笑嘻嘻地说：&ldo;咳！锡雪哥的神机妙算，比张天师还灵呵！&rdo;接着把贴告示、活动维持、逼走张勤孝的前后情形，一五一十讲了一遍。两个人商量了一阵，桦林霸摸摸光溜光的脑门心，笑着说：&ldo;走了一步说一步，这阵村里的干部没人敢出头了，咱们就要闹一把子人，把这个江山撑起，把印把子握到我们手里。你看村里哪些人能办事，赶紧去活动活动！&rdo;康顺风想了想说：&ldo;二先生这人怎么样？&rdo;桦林霸把肉脑袋摇了几摇说：&ldo;白文魁这号念书人，这阵慌慌乱乱不安定，他不肯泼出身子来干，怕得罪人，等将来权柄都到了我们手里，请他干点事是行，眼下是要挑些敢闹事的才行！&rdo;康顺风说：&ldo;那你看康肉肉、康二旦和王臭子们呢？&rdo;桦林霸忙点了点头道：&ldo;行，行，非这些人打不开天下！&rdo;当下两个人又商量了一阵活动的办法，康顺风便去找康肉肉、王臭子们几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