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些哲理曾教导尤利安应考虑行与止的得失;但他的高贵出身和生活中的特殊遭遇从来不容他有选择的自由。他可能真心喜爱学院的园林和雅典的社会;但先是由于君士坦提乌斯的意愿,后来又由于他的不公正的作法,他被迫不得不,不顾自己的身体和名声可能遭到的危险,致力于拯救帝国的伟大声誉;不得不向世人和后世保证对千百万人的幸福负责。尤利安的老师柏拉图曾说过,管理我们的羊群和牛群的工作永远必须交托给特种人物;而各个民族的行为则需要,也应该,借助于上天的智慧和众神的力量,每当他想到这些话,便不禁不寒而栗。根据这些原则,他十分正确地得出结论说,任何人要想统治一个国家便应力求使自己和神灵一样完美;他应该从自己的灵魂中清除掉属于凡人和尘世所有的那一部分;他应该消除自己的欲望,开扩自己的眼界,调节自己的热情,并降服亚里士多德用作比喻的那头将登上专制君王宝座的野兽。尤利安的由于君士坦提乌斯之死而完全建立在独立的基础上的皇座是理性的宝座、美德的宝座,或者也可能是虚荣的宝座。他讨厌荣誉,放弃享乐,却只是永远勤奋地履行他的高位加之于他的职责:如果他页面的臣民也曾被迫不得不按这位具有哲学家头脑的君王用以自我约束的严格法则来安排自己的时间和行动,也没有多少人会同意让他从王冠的重负下解脱出来的。他的饮食非常简单,一位经常和他一同进餐的他的一位最亲密的朋友曾说,他那简单而清淡的膳食(通常总以蔬菜为主)使他始终保持身心康泰,随时充满活力去进行一位作家、一位教皇、一个文职官员、一位将军和一位君主的繁乱而重要的工作。在同一天里他得接见好几位大使,给他的将军们、他的文职官员们、他的私人朋友们,以及他统治下的一些城市亲笔写下或口授出大量的信函。他听人诵读刚刚收到的备忘录、考虑请愿书提出的问题,而且在说明自己的处理方案时其速度之快使得他的秘书们连速记都有些来不及。他的才思是那样敏捷,意图是那样坚定,以至他可以在同一时间内手写、耳听、口授;他还可以同时进行几个不同问题的思索,彼此不会干扰,且从无差错。在大臣们都回去休息之后,这位君王却还敏捷地处理着一件又一件的工作;然后,匆匆吃点饭便躲到书房中去读书,一直到他事先安排好决定在晚间处理的公务打断他的学习。这位皇帝的晚餐比午餐还要清淡;他的睡眠从不会受到因消化不良而散发出的气味的骚扰,另外,除了在一段不长的仅出于政治考虑而无爱情可言的婚姻生活期间外,洁身自好的尤利安再没有和任何女伴同过床。他很快便被进屋来的精神饱满的秘书叫醒,他在先一天已睡足觉了;他的仆人们也必需分班来侍候他,他们的不知疲倦的主子除了改换工作是没有别的任何调济的。尤利安的前辈,他的叔父、兄弟以及堂兄弟都在似是而非的与民同乐的幌子下沉溺于儿童所喜爱的竞技场上的表演;他们经常把一天的绝大部分时间都作为观众,作为那盛大节目的一部分,消磨在那里,直到一般为24场的竞赛全部结束为止。在盛大的节日期间,这位明确表示自己不合时尚,对那种无聊的娱乐不感兴趣的尤利安,也总勉强在竞技场上露露面;但他在毫不在意地看完五六场比赛后,便匆匆离开竞技场,完全像一位不耐烦的哲学家,他认为任何一段时间如果没有被用来为公众造福或增强自己的头脑便全是浪费。由于他如此爱时如命,他的短暂的统治时间似乎被拉长了;如果不是那些日期全都确凿无疑,我们简直无法相信,从君士坦提乌斯去世到他的继承人出发前往波斯战场其间仅只有个月的时间,尤利安的所作所为只能靠历史家们不辞辛劳去予以保存;但是现存的他的卷帙浩繁的著作却将永远作为展示这位皇帝的贡献和他的才智的一面丰碑。theipogon,那些恺撒们、他的几篇演说词,以及他反对基督教的一部巨著都是在两个冬季的长夜里完成的,其中一个冬季在君士坦丁堡度过,另一个是在安条克度过的。
尤利安的人品随着帝国的扩大而成倍增长的繁重的军事和民政治理工作锻炼了尤利安的才能;但他经常却以演说家和法官的身份出现,这在现代欧洲的君主中却是完全不可思议的。早期的几位恺撒热心追求的以理服人的艺术全被他们的在军事上无知、却充满亚洲式的自傲的继承人忘得一干二净了,这些人虽然也曾屈尊对他们惧怕的士兵夸夸其谈,但对他们看不起的元老却始终保持疏远的沉默,君士坦提乌斯总尽力避开的元老院的会议,在尤利安看来正是他可以大谈共和制的原则,并充分显露一位雄辩家的才能的最适当的场所。他像在学校演练雄辩术时一样,轮番试验着多种方式的赞颂、批评和告诫的讲页面话;他的朋友利巴纽斯说,尤利安对荷马的研究使他学会模仿麦尼劳斯的言简意赅的风格,内斯特的口似悬河的气派,以及尤利西斯的哀婉而强有力的雄辩。有时和一个君主的身份颇不相称的法官的职能,尤利安也不但作为一种职责,而且作为一种乐趣来行使;尽管他完全能够信赖他的禁卫军卫队长的诚实和洞察力,他还是常常亲自坐在他们身边提出自己的判断。他的强大的洞察力一直被用于揭穿和击败那些极力掩盖事实真相,曲解法律含义的公诉人的肮脏技俩。他有时忘记了自己所处非同一般的地位,提出一些考虑不周或不合时宜的问题,而在他不同意法官、公诉人和他们的委托人的看法,坚持己见时,他的高大的嗓门和身体的激动都显露出他内心的强烈情绪。然而,由于他完全清楚自己的脾气,这便促使他鼓励,甚至请求他的朋友和大臣们对他的话提出反驳:而每当他们大胆地对他的一时情绪冲动的表现提出异议时,在场的观众都能看出他们的君主的羞愧和感激之情。尤利安的法令几乎总以公正的原则为基础,他始终十分坚决地抵制着一位君王的法庭在同情和平等的冠冕堂皇的形式下最易出现的两种危险倾向。他在判定一件案子的是非时从不考虑当事人的处境;他虽然极愿意帮助穷人,但他的有钱有势的对手的要求如完全合理,那穷人也将被判罪。他还十分注意分清法官和立法者的界线;尽管他曾考虑必须对罗马的法律进行改革,但他在判案时却仍然依照行政官员必须执行,广大臣民必须遵守的法律条文的明确和严格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