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热的金属不幸爆裂了,几位炮手被炸死;值得人敬佩的是一位技师,他想到了,在每次发射之后向炮口里灌油,便可以防止这种危险和意外的发生。
最初几次无目的的发射只空有响声,而并无效果;由于一位基督教徒的建议,炮手们知道应该把他们的武器指向对方工事的突出的两边的夹角。尽管这极不够完善,一再重复的炮火总算在城墙上留下了弹痕;土耳其人推进到了战壕边,企图填平这巨大的壕沟,筑出一条攻城的通路。数不清的柴草、大桶和树枝被叉叉丫丫地堆到一起,而这群人的行动是如此鲁莽,走在最前面、力量最弱的人全被推得一头裁下壕沟,当即被胡乱抛下来的杂物所埋葬。
对围城者来说,填壕沟是一项苦差,清除战场垃圾则是最为安全的工作;经过一场长时间血腥的战斗之后,白天织起的网在夜晚仍被拆开。穆罕默德想到的第二个办法是打地洞,但这里的地面全是岩石,他所挖的每一个洞都被基督教徒的工兵阻断或破坏了;那种在地下通道里装上火药,以便把整个塔楼或整座城市送上天空的技术当时还没有发明,对君士坦丁堡的包围战的一个突出特点,是古代与现代火炮技术的再度结合。火炮夹杂于发射石块和箭头的土炮之中;炮弹和撞墙锤同时对准同一面城墙;火药的发明也并未终止火油和难以扑灭的火种的应用。硕大无比的木制炮楼被安装在轮子上推着前进:这个可移动的装满弹药和柴草的军火库,外面覆盖有三层牛皮作为保护;上面所开的一排排炮眼可以安全地不断射出炮弹,前面有三个门,供士兵和工兵们出击和后撤之用。他们可以走过一段梯子下到一个平台上,一架与平台同高由滑轮操作的云梯可以形成一座吊桥直通敌方城堡。通过这许多骚扰的技术,其中有些对希腊人来说既十分陌生也十分凶狠,圣罗马努斯的塔楼终于被摧毁了:在经过一番艰苦的战斗之后,土耳其人被从打开的缺口处轰出,在黑夜中又无法逃走;但是他们坚信在天亮之后他们将以新的活力发动页面进攻,并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在这战斗间歇中,这希望在望的时刻,由于皇帝和查斯丁尼都积极行动,一夜都在战场上度过,不断督促修筑保卫教会和城市安全的工事,士兵的士气随时都在高涨。第二天天一亮,早已迫不及待的苏丹惊愕而悲痛地看到,他的活动木炮楼已被完全烧毁:壕沟又被清理干净,恢复了原样,而圣罗马努斯塔楼又变得和原来一样坚固和完好了。他哀叹自己的计划已告失败,并发出一声渎神的诅咒,指责那37万个先知所讲的话不应迫使他相信,这些不信神的人竟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完成这样大的工程。
基督教君主们的慷慨是比较冷漠和迟缓的;但在君士坦丁刚一意识到城将被围的时候,他便已和爱琴海群岛、莫利阿和西西里等岛国谈判了必不可少的给养问题。如果不是一直持续地大刮北风,早在4月初,5艘满载商品和战争物资的大船就会从开俄斯港开来了。其中一艘船上挂着帝国的旗帜;其余4艘都属热那亚所有;它们满载着小麦和大麦,酒、油和蔬菜,更重要的,还载有前来首都作战的士兵和水手。在经过一段时间焦心的等待之后,一阵轻柔的,第二天更变成强劲的南风,把这些船只送过了赫勒海峡和普罗蓬提斯海峡;但这时该城的水路和陆路都已布满敌兵,在博斯普鲁斯海峡的入口处,土耳其的军舰从一岸直排到另一岸整个排成一个月芽形,以便截击,或至少是阻挡住这支大胆的援军。凡是能在自己头脑中想象出君士坦丁堡的地形图的读者,一定会体会到并赞叹那一副无比壮观的场面。面对敌人的共有300艘军舰的舰队,这5条基督教徒的船只,在一片欢腾的喊叫声中扯起风帆,全力划桨,继续直冲过来;在城墙上、在军营里,以及在欧、亚两洲的海岸边全都挤满了无数观众,他们正焦急等待着想要看到,这一重大救援活动的最后结果。当时乍一看去似乎胜败之势已不容怀疑;穆斯林的优势已经一目了然,只要海面平静,以他们的兵力和勇猛他们无疑将稳操胜券。但是,他们在仓促中建成的不够完善的海军却并非靠人民的智慧,而是靠苏丹的意愿建成的:处于繁荣巅峰的土耳其人一直认为,如果上帝把陆地给了他们,他必是把大海全都给与那些不敬神的人了;而一系列的失败和迅速改变的局势已证实,他们的谦恭的表白是完全正确的。除了18条具有一定作战能力的船只外,他们的舰队主要由一些做工粗糙、配备不齐、只是挤满士兵,却并没有枪炮的无蓬船组成;而且,既然勇敢在很大程度上来自于自信强大,现在处于新的水上环境,即使是最勇敢的土耳其禁卫军也止不住战栗不已。
基督教徒的船队是5艘坚固而庞大的船只,驾驶员技术熟练,船上的意大利和希腊水手全都久经海上风浪的考验。它们的重量本身便足以撞沉或撞散那些阻挡它前进的小障碍:它们的炮火横扫海面;它们的火油直接烧到企图利用木板作挡靠近他们的敌人的头上,而大风大浪却总站在最有能耐的航海家一边。在这场战斗中,几乎被对手战败的皇家海军更得到了热那亚人的援助;而土耳其人,在一次远距离和一次近距离的攻击中,两次都遭到重创而被击退。穆罕默德亲自骑马在海岸边指挥,用他的喊声和亲自在场,用许诺的奖赏,并用更甚于他们对敌人的惧怕的恐惧来吓唬他们。他内心的激情,甚至他身体的姿势,似乎都在模仿战士的动作;而且,好像他就是主宰自然的神灵,他无所畏惧,却又毫无用处地催马纵入海中。他的高声斥责和兵营中的吼叫声,促使奥斯曼人发动了比前两次更凶猛、更残酷的第三次进攻;尽管我并不完全相信,我这里仍不得不重复弗兰札自认为从他们口中听来的说法,他们在这一天的大屠杀中共损失12万余人。他们在混乱中逃到欧洲和页面亚洲的海岸,而基督教徒的船队却十分得意,毫无损伤地沿着博斯普鲁斯海峡航行,在该港口的铁链保护区之内安全抛锚。由于自信胜利在望,他们吹嘘说,土耳其人都必然已屈服在他们的威力之下了;但那位海军将军,或高级将领,却从他受伤的眼睛的剧痛中找到一点安慰,他把他的失败归之于这一意外事件。巴尔塔&iddot;奥格列是保加利亚王族中的一个叛徒:他的军队受到了遭人厌恶的贪婪恶习的污染;而在君主或人民的专制政体之下,不幸便足以作为犯罪的证据。穆罕默德一时不高兴便免去了他的军职和他的一切工作。当着皇帝的面,这位高级将领被4名奴隶按倒在地,用一根金棍打足了下:原曾宣判他死刑,他感谢苏丹的宽宏大量,最后只对他处以没收财产和流放的较轻的刑罚。这批援救物资的到来使希腊人又恢复了希望,也对他们的西部同盟者的偷安思想提出了批评。在安那托利亚的沙漠和巴勒斯坦的岩石中,数以百万计的十字军都已自愿地也是不可避免地把自己埋葬了;但这座帝国的都城以其特殊的位置,为敌人所难以攻打,而朋友却容易给与支援;而这几个海上城邦的适当的、合理的军备可能已保存住这个残余的罗马名声,并在奥斯曼帝国的腹心地带维持着一座基督教城堡。然而这也正是为解救君士坦丁堡所作的唯一一次软弱无力的努力:而更远一些的强大的城邦则对它的危险处境不甚了解;匈牙利,或至少是胡尼阿德斯的使节住在土耳其的军营中,以消除苏丹的恐惧并指导他的军事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