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这样谨慎小心,我还是感到四周充满着威胁,似乎每块岩石后都伏着越共游击队员,每簇树丛后,都有一支等待发射的枪口。所有士兵都理解我的心情,他们持枪在手,在半秒钟内就能向敌人射击。
这时,我忽然想到自己犯了个错误,在光天化日之下,带着分队深入峡谷,无异于向虎口里钻,而且目的性欠明确:如果仅仅是察看谷口地形。似乎并不需要;如果是察看和研究越共的活动规律和运输方法,那只有夜间才能看到;如果是寻找战机,搜索与消灭这一带的越共,显然,我们几十个人,尤其是失去b连的支援后,绝对不能持久。
我突然产生了一个预感‐‐我们正走进越共预设的圈套:范志雄进山,逃走了一个人质。这个人质无疑知道我们要进入驼峰山口的意图;宝岩村我们打了个胜仗,显然出乎敌人意料,迫使他们改变了部署。他们把迫击炮隐伏在村北丛林之中,那里面一定有许多林间空地,而我们却像瞎子一样,以为是密不通风的原始丛林。……正像范志雄审问的那个14岁的小坏蛋所说;这里处处都有他们的眼睛。就像麦克米伦发现的那面闪光的镜子,它很可能是敌人用望远镜在观察我们的行踪。就像观察笼中走动的老鼠。
突现的灵感又来告诉我:快些脱离此地,……最好的方法是呼叫战斗直升机。这块开阔地可作降落场。我立即发出命令,喊了声&ldo;奇书(网!≈收集整理停止前进!&rdo;而后回头叫了声&ldo;报务员!&rdo;
声音刚落,我就觉得脚下爆发了一个雷霆,我觉得被一种锐器重重一撞,像有一块烧红的烙铁打在我的身上,随着气浪的冲击,我飞起来,一阵猛烈的咆哮冲进了脑海,整个世界在这瞬间崩塌,我觉得自己向深渊沉落、沉落,最后落进一片黑色的海浪之中。……
苏军医译出的安德森战地手记第二部份到此为止。掩卷沉思,仍然无法想象安德森和他的别动队的命运,但有一点是明确的,安德森受了伤却没有死。不然,也就没有他的手记的第三部份了。……
第十章
(一)黑旗军后裔
为了避免敌机轰炸,苏军医和我选了一个阴云低垂却又不雨的天气去竹箩村拜访黎东辉。苏军医背了两个药箱,其中一个盛着孙洪林的礼品。
黎东辉的竹楼深隐在一处山崖的密林中,但在二楼的窗口,可以望得见蜿蜒山路上的来人。所以我们还离竹楼50多米的时候,竹楼前的台阶上就出现了一个姑娘,她穿着纯白色的很短的上衣,下面是宽大的黑纺绸长裤,黑亮的长发技在肩上,她急步向我们迎来,步履轻盈而又活泼,她的椭圆的鹅蛋脸型是中国式的,肤色白哲,鼻梁挺直,嘴唇红润,眼睛大而明亮,没有一般越南妇女眼窝微凹颧骨突出牙床外鼓的缺陷。她的笑容很美,的确是光彩照人。她的身材具有越南妇女的一切长处‐‐乳胸高耸,腰肢细柔,胖瘦适度,有着风摆杨柳那种摇曳多姿婀娜撩人的风韵。不用说,她就是乔文亚心上的女神了!
她欢快地向我们打招呼,婉转轻柔,中国的普通话讲得不很纯正,带有广西人的轻悠悠的尾音。她和苏军医是老熟人了,不等他介绍,就亲切地盯视着我,略带顽皮地说:
&ldo;你是黎叔叔吧?咱们可是一家人呀!&rdo;
我的心头猛然一动,心想,如果她知道我跟乔文亚的谈话,会怎样对待我呢?&ldo;愿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属&rdo;的名言漾上我的心头!我装做不知道她的事情,等待苏军医给我介绍,她却落落大方地伸出纤纤小手跟我紧握,而后欢快地自我介绍:
&ldo;我叫阿娟!我们全家欢迎你来看我们!&rdo;
黎东辉和他的夫人阮氏贞在竹楼下迎接我们,黎东辉身材中等,略嫌瘦弱,清癯的脸上带有灰白色的病容,他的夫人活脱脱是阿娟的翻版,纤弱的身材依然看出当年的风姿,脸色苍黄,皱纹细密,鬓发灰白,只有仔细辨认,才能看出当年的妩媚,却没有女儿活泼灵动。她温存地笑着,流露出一种基督徒式的善良和虔诚。
竹楼上分为四大间,外室是黎东辉的起居室兼会客室,内室是夫人和女儿的房间。另外一间空着,我想那是他们的儿子黎文英回来住的地方,另一间则是厨房和杂物室。
黎东辉接过支队长的礼品,像捧着往昔的战斗友情,眼里射出快乐的感谢的光芒,他说:
&ldo;黎同志,支队长跟你说过我们并肩战斗的情景了吧?如果不是有个国界之隔,我们就是儿女亲家了。&rdo;
我看到黎氏娟的脸上立即罩上了羞赧而又难堪的红晕,我猜想,黎东辉守着女儿说出此话,可见还不知道她和乔文亚的感情。
苏长宁似乎不愿意沿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争先问起他的病情来,留下了药品和嘱咐就告辞了,并问什么时候来接我。
我说自己能回去不用接。黎东辉却以军人的直率断然地说:
&ldo;你过几天来吧,黎同志可以住在文英的房间里,我们是本家,又是南京来的,……我们有很多话要说。……&rdo;
黎东辉的这段洋溢着某种亲情的话大出我的意料,本来,我是想作一次客人式的略带应酬的拜访的。
苏军医走后,阿娟为我们泡茶,她的动作灵巧、轻盈,而后又在茶几上摆了一盘甜柑和香蕉,对我会心地笑笑,向我告辞。她说要带女民兵小分队到工地上去。当我想到她再也见不到乔文亚时,心头涌起一阵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