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重素来行事谨慎,也未必就对自己的弟弟毫无提防,如今,我只盼唐天重也有亲信安cha在军营里,留心到这里不妥,在除夕之前便将我就出去,那么困龙峡的圈套便不攻自破了。我很努力的吃这个类羹汤,尽量宜滋阴补气的药物调理着身体,体力果然渐渐恢复了些,可心里还是空的厉害。唐天祺令人给我找来的衣服是质地很寻常的棉质素袄,触手还算如软。每每抱着膝依着山壁看太阳东方升起,又在大片的幻紫流金中与西方落下,将我和柴火的余烬一点点笼到黑暗中时,我自己也仿佛融到了那片黑暗中,脑中空荡荡的昏黑着,不敢去想落地时还能蠕动的胎儿,也不敢去想唐天重找不到我一头栽入圈套的凄惨。至于我自己回流落到怎样的地步,反倒不在意了、我是这么空,这么空……不论到哪里,不论生于斯,不论老与丑,都不重要了。我只要……他能好好的活着。唐天重能好好的活着,不会因我而死去。如果命中注定,我真是红颜祸水,我唯一想祸害的人,只是我自己。我并没有什么机会去套那些轮班的近卫们的口风,但我到底知道,那个满天灰蒙蒙飘着大朵大朵铅色乌云的日子,便是除夕了。除夕……近卫们抱着肩在外哆嗦,抱怨道:&ldo;这仗还不知道要打到几时,今年要在这荒郊哑铃过年了。&rdo;这样没有阳光的日子,我抱着肩缩回锦被哆嗦。没有人来救我吗?唐天重……终于被弟弟温顺恭敬的外表迷惑,没有猜疑到他身上吗?而仅凭我自己,我该怎样从千军万马中逃开,好去告诉他,不要去困龙峡,不要去困龙峡……天重,天重,我不要你死!还是如此憋屈冤枉的被人暗算而死!山野沟壑间的寒风刮过依旧路易沉沉的松柏,树叶的呜咽声迷离破碎,带出的气息尽是北风的凛冽,令人难耐的肃杀阴冷。这边是除夕吗?竟比我平生所度过的任何一个除夕都萧瑟凄凉得多。吞下喉间的哽咽,我一下接一下的深深呼吸着,平定着那喷薄欲出崩溃情绪、这时,我忽然便激起了唐天重的话。他说,我省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他若死了,也绝不放过我、这人好生霸道,也不问自己好歹,便只许我跟着他一人,生也相随,死也相随,总不许分开。其实想想也没什么。我原也说过,若他死了,我也陪他一起死。纵然他死的委屈,若有我伴着,想来也不致太过寂寞难受了吧?心里忽然变安谧了。连揪紧的心也似放松了开来,鼻尖便萦上了不知哪里飘来的一丝腊梅暗香。想是山野间不知哪里的罅隙野生的梅花吧?一个飘零身世,十分冷淡心肠。虽是无语诉凄凉,犹抱孤恨倾幽香。这世间不如意之人,不如意之事,原本便是占八九,我先有庄碧岚倾心相待,后又唐天重同生共死,又何必心怀戚戚?只是终不能见唐天重一面了。不知他这样不通文墨的粗人,到底明白了我送他的词没有?拿了一根竹筷在手,我定定地瞧着一纸空碗伴奏着,低低的吟唱:九张机,双花双叶又双枝。薄情自古多离别,从头到底,将心萦系,穿过一条丝……双花双叶又双枝,无无非成双一。不想离别,却不知那根叫做思念的丝,有没有扣到彼此的心头?从头到底,一心萦系。夜已深,很凉。咆哮的北风吹不散梅蕊幽而淡的清香,但而被有节奏的丁丁声敲得零落,申万温柔的歌声便幽幽传开,用清越的声线冲开除夕夜风的劲列。外面传来守卫的低语,似在惊讶我的一反常态。可惜了我的好曲子,不能让唐天重听到,却让这些俗人听了去。有些意兴阑珊的叹口气,我丢开慡快,将素白的袍子拢紧,搓了搓冻得红肿的手。&ldo;很冷吗?&rdo;耳边忽然听到唐天重似他惯有的低沉,那样怜惜的问我。我一惊抬眸。四壁萧条,小小一盏油灯在地上明灭,把握自己的身影投在被褥上,单薄的似乎可以被冷风轻轻吹散。回旋耳边的声线,竟是我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