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泠的心头有点泛酸更有些不好受。她紧紧地裹着毯子,站在温徵羽的身边,似闲聊地问:“自己学着洗衣服,是担心哪天请不起家政要自己洗衣服做家务吗?”温徵羽说:“道长们都是自己洗衣服。他们还要值守,除草、洒扫院子和殿堂。每天早上,道长们五点就要起床。”叶泠说:“那是观里的道士,你又不出家,不用这样。”温徵羽没接话,继续洗衣服。叶泠可以确定温徵羽是真的存有出家当道姑的心。她想劝温徵羽不要出家,又不知道该怎么劝才好。想问“我怎么办?”,她估计在温徵羽心里会觉得她和温徵羽出家是两码事。况且,有些道士出了家还可以娶妻生子,一点都不耽误出家修行。她只能庆幸温家和连家还有三位老人家,有那三位在,这位大小姐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成家。她还有时间和机会跟温徵羽拉近关系,把温徵羽出家的可能扼杀掉。温徵羽洗好衣服后,将长衫和打底衫晾在屋檐下,内衣裤则晾进了屋里,又用盆子在下面接着,里面还放了块泡沫垫,以防有水滴到屋子里或滴水声吵到人。她看时间才八点半,先打开笔记本电脑查看是否有需要她回复处理的邮件。画室进入淡季,目前也没有上新项目,旧项目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再有就是筹备冬拍的事。这些事自有各部门和项目组的人张罗,她只需要盯紧进度就行了。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他们会每周一把进度汇报到她这里,如果有突发情况,会打电话给她。今天没什么事,有几封抄送邮件,她看过后,转发给了叶泠和温黎,便合上了笔记本电脑,又拿起《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翻看。叶泠裹着毯子坐在床上,看着端坐在四方桌前翻看经书的温徵羽,不停地磨牙。她盯着经书的眼睛,恨不得飞出两团火去把书烧出两个洞。院门口传来声音:“熄灯了。”温徵羽合上经书,起身走向床。叶泠则是愕然地看了眼窗外,心说:“我的生物钟乱了?很晚了?”她明明觉得才天黑不久。她问温徵羽:“几点了?”温徵羽说:“九点。”她绕过叶泠,爬到床的最里侧,对叶泠说:“关灯,睡觉了。”叶泠惊愕地眨眨眼,再次确认:“九点钟熄灯睡觉?”温徵羽说:“是的,道观的作息,晚上九点熄灯睡觉,早上五点起床。”叶泠崩溃地长叹一声:“杀了我吧。”她仰头倒在床上,那脑袋正好落在温徵羽曲起来的大腿上。她抬眼望着满脸诧异地看着她的温徵羽,说:“这种生活,你居然能受得了。”温徵羽说:“挺好的,早睡早起。早上起床后爬到山顶,刚好可以看日出。”叶泠半点把头从温徵羽的大腿上挪开的意思都没有,说:“晚上九点睡,早上五点起。九点……这个点,我平时不是在加班就是在饭局,居然就睡……了……”行,睡就睡吧,跟温徵羽睡,早睡多好。可关键是,她下午刚补完觉,这会儿正精神,旁边要是再睡一个温徵羽,她又不是那什么清心寡欲的人。她平时又忙又累,有点时间都拿来补觉了,可今天……温徵羽对叶泠说:“你睡好。”叶泠挤她的床就算了,还要横着睡。她二姑的睡姿都没叶泠的睡姿差。叶泠下午睡觉,枕头被她扯来扯去不说,怀里抱着被子,腿还横过被子,人在床沿外侧,脚蹬在床沿内侧。一米五宽的床,不够叶泠翻滚的。温徵羽很担心晚上自己会被叶泠挤到墙上去。如果不是不合适,她真想去和文靖挤一晚。(请加君羊:伍贰壹叁贰捌捌肆柒)温徵羽发言,叶泠只好把睡姿摆正。虽然已经可以预见今天晚上的煎熬,叶泠还是很开心。她怕自己敛不住笑容,赶紧把灯关了,至少黑灯瞎火的,她笑起来温徵羽看不到。温徵羽把被子给了不扛冻的叶泠,自己盖那条小薄毯。叶泠说:“别冻着,这被子够我俩盖。”温徵羽说:“我不冷。”说着又往床边挪了挪,紧挨着床沿,努力地与叶泠拉远距离。她背对着叶泠,侧身睡觉,在心里自我催眠:“那是二姑,那是二姑,那是二姑……”叶泠睡觉有个习惯,喜欢抱着东西睡。小时候是抱毛绒熊,与前女友同居后,要么是她抱着前女友,要么是前女友抱着她,她抱着前女友的胳膊睡,分了后,就抱着被子睡。如今旁边睡着温徵羽,她倒是想把胳膊伸过去抱温徵羽,不过,看温徵羽这离她八百里远的模样,没敢伸这手,她只能继续抱着被子。她怕温徵羽冻着受凉。又挪过去些,把被子盖在温徵羽的身上。共睡一张床,共盖一条被子,她能清楚地感觉到温徵羽身上的温度,嗅到温徵羽身上的馨香气息。叶泠的心绪不受控制地往温徵羽那里飘,她甚至能听到温徵羽低缓的呼吸声,从那呼吸声能听出,温徵羽也没有睡着。她说:“太早了,我睡不着。”温徵羽说:“数绵羊。”叶泠说:“那不行,我这会儿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你。”温徵羽不知道怎么接话,于是闭着眼睛继续睡觉。她已经习惯了道观里早上五点起晚上九点睡的作息,这会儿已经困了。她虽然不习惯与人离太近,但对于叶泠睡她的床,并不觉反感,也想不到会有什么不妥。她说了句:“晚安。”便安心地合上眼睡觉。叶泠侧过身,看着温徵羽的背影,悄悄地伸出手,勾住温徵羽的一缕发丝把玩。她的手指绕着温徵羽的发丝绕着圈,心里很好奇温徵羽到底懂不懂。没过几分钟,她听到温徵羽的呼吸声转沉,显然是睡熟了。她心说:“原来是真不懂啊。”她悄悄地凑过去,借着透过窗帘透进来的路灯光芒,见到温徵羽恬静的睡颜。温徵羽的睫毛长长,五官格外精致,再衬着那均匀悠长的呼吸声,显得格外可爱。叶泠很想凑上去亲上一口,又不敢。她又躺回去,暗暗长叹声,心说:“好折磨人啊。”她又扭头看着蜷成一团的温徵羽,忽然想把温徵羽叫起来,让温徵羽摆正身子重新睡,又怕打扰到温徵羽。她又在心里哀叹:“才九点钟,睡什么觉呀!”别看温徵羽瘦,但身子底子特别好。她这会儿还是手脚冰凉,温徵羽已经把被子捂暖了,阵阵热气从温徵羽那边传过来,一起传来的还有温徵羽身上的香气。叶泠想到温徵羽又香又软又暖,抱起来肯定很舒服,就很想伸过手去,但她不敢,那是真的不敢。她要是敢有半点越雷池的举动,温徵羽以后得跟防贼似的防着她。冲温徵羽能让她睡一张床的信任,她也不能做什么唐突人的事。叶泠睡不着,她怕吵到温徵羽,不敢随意翻身,偏偏手脚冰凉身上却有些燥热。理智归理智,可边上睡着自己喜欢的人,被窝里全是她的气息,思绪想不往那边飘都难。叶泠暗叹口气,她悄悄坐起身,准备去用冷水洗脸冷静下。洗手间和浴室离这有点距离,她之前裹的那床薄毯还在温徵羽的身上盖着,外面还压了条被子,至于温徵羽的披肩,她也没注意到温徵羽放哪了,屋里光线黑,看不太清楚,不好找披肩,开灯又会打扰到温徵羽睡觉。叶泠只能穿上自己的睡袍顶着寒风,悄悄地打开门,出去,洗了把冷水脸,又把胳膊洗了,然后顶着满身鸡皮疙瘩瑟瑟发抖地跑回来。她关上门落下小锁,扒下睡袍扔到床头,钻进被窝一把抱住小暖炉似的温徵羽。温徵羽被叶泠开门的声音惊醒,以为叶泠是起床上厕所,也没在意。她半梦半醒间,冰坨似的叶泠一下子钻进被窝贴到她身上,冷得她打个激灵,顿时醒了。叶泠那揽住她腰的胳膊上还有水。叶泠带着颤栗的声音传来:“冷,让我取个暖。徵羽,你可真暖和。”温徵羽还没回过神来,叶泠的脚已经贴到了她的脚上。叶泠连脚趾尖都是凉的,她被窝里的这点热气,瞬间全让叶泠吸走了。浑身冰凉的叶泠全身上下只穿了条内裤,那光溜溜的身子紧贴在她的后背,她穿的又是夏季的吊带裙,薄薄的一层,后背也是露着的,没了那层衣料的遮掩,她甚至能感觉到叶泠连胸前都是凉的,还沾着水。上厕所能上得满身水?温徵羽有点转不过弯。她下意识地想到叶泠出去淋雨了,但外面并没有雨声。好半晌,温徵羽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你身上怎么湿了?”这情况不太对劲。苦肉计?叶泠故意弄得浑身冰凉好贴上来抱着她?叶泠颤栗着说:“我去洗了个脸。”温徵羽感到莫名其妙,叶泠都睡下了还跑去洗脸?闹什么?她说:“叶总,请您放开……”话到一半,叶泠突然快速地缩回手,侧身背对着她,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叶泠听了前半句就没敢再去抱温徵羽,乖乖地睡在床的外侧,缩在被子里,把自己捂严实。她浑身凉透,裹着薄薄的被子,冻得直哆嗦,心里莫名地有点委屈,但也明白,温徵羽的性格就是个不易与人亲近的。她这么浑身冰凉地贴上去把温徵羽闹醒,温徵羽没朝她发火生气,那都是脾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