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于武林大会开始前不久,不知出于何种缘由,逃出了暗阁。”文易海答道,“此事说来也怪,且不论这早不逃晚不逃的时间,单单是这姐弟俩能凭一己之力逃出暗阁一点来讲,整件事就足够可疑的了。就好像……”
“就好像他们不是逃出来的,而是刻意被人放出来的?”朝露皱起了眉头,“那师兄可否打听到,这姐弟二人逃去了何处?”
“具体的并不清楚,但雾面的手下似乎是在灵州东近郊跟丢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事,”文易海顿了顿,“听昌平公主说,武林大会期间,灵州的风语卫似乎有些异动。”
欧氏姐弟逃脱,风语卫异动。印象中,欧氏姐弟的阿娘似乎于寒灵族有关,莫非……
“对了,”朝露突然转头问朝渤帆道,“前几日你可曾说过,寻到了靖雨阿娘曾今的住处?”
“是,”朝渤帆点了点头,“好巧不巧,也在东近郊。”
朝露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半晌,自言自语道:“那便只能去亲眼瞧瞧了。”又对韩灼道,“这两日,侄女得出一趟远门,武林大会剩下的事,可能都要麻烦姑父了,阿晖不日也会回来。”
“哦?晖儿也要回来了?放心罢,这里交给我们便好。”韩灼点了点头。
“阿娘曾经的住处,我也想去……”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姚婧雨揪了揪朝露的袖子,用蚊子叫般的声音乞求道。
“等我们先探探路,以后再带你去可好?”朝露微微弯腰,轻轻拍了拍姚婧雨的脑袋,“这一次,你便留在剑宗,好好陪着你的师父。”
姚婧雨有些不乐意,可在仔细想了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嗯。”
“不过,”朝露补充道,“切记,莫要让外人知道你是灵族,包括你师父。”
“……嗯。”
“那昌平公主……”朝露正要转身离开,卫卓珥却突然想起了不久前收到的密函。
“沂儿啊,”朝露抬头望向了不远处的一颗枫树,那儿,满头红叶的枝丫上,正停着一只目光清澈的鸟儿,“沂儿和平王的这场大戏嘛,事关公主殿下,自会有人迫不及待地出面处理,用不着我关心。”
鸟儿似乎是听懂了些什么,又似乎只是巧合,扑腾两下翅膀,飞走了。
。。。
夜里,送走替她包扎完伤口的雪茗谷弟子后,冷瞳呆坐在了榻上。赛场上雾面的步步紧逼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可真正无法让冷瞳忘却的,却是从头到尾自己对朝露那无由来的期待与朝露的反应。
她让自己认输,毫不避讳地帮自己挡刀,之后却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赛场,就好似一切只是公事公办,与别的不相干……
她的目的是什么?自己与她来说是怎样一种存在?她为何如此干脆地便舍弃了武林盟主之位?她救自己是单纯的为了救自己,还是说,这又是一轮新的谋划?
冷瞳发现,自己看不清她,从来就没有看清过她。戒备她、怀疑她、责怨她,可到了最后,为何一切又都变成了那种无由来的期待?如果自己的一切举动都在她的计算之内,那在这些计算中,是否也包含着自己现下这无解的感情?
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她又到底知晓着些什么秘密,这些秘密与自己又有着怎么样的关系?
或许是失血过多,又或许是其他缘故,冷瞳觉得眼前有些泛黑,脑袋胀痛无比。
模模糊糊中,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好似漫无边际的雪地,她在寒风暴雪中毫无目的地走着,追随着那飘忽不定的声音,走向那一闪即逝的温暖,可却永远无法触碰到声音与温暖丝毫,只能凭着已被冻僵的感官隐隐约约意识到,声音近了,近了。殊不知,沉浸于这虚无缥缈的片刻温暖的后果,却是紧接而来的更甚的极寒。
今日,在这雪地中,她又一次踏空了,坠入了那深不见底的黑渊。因为,方才在离场时,她瞧见了观战台边缘的那一行符号,一行写给她的,属于影门的符号。
“今夜寅时,子丑丘见。”那符号说。而与符号待在同一处的,还有欧雪目从不轻易离身的一串冰晶手链。
她该去赴约吗?即便晓得那是一个陷阱,陷阱的对象不会单单是自己,更是剑宗,是自己现在的“主子”——朝露。可如若不赴约,雪目会怎样?
一边是有着救命之恩的挚友,一边是敌我不分的朝露。
不知不觉中,冷瞳的双脚竟趁着她沉思之时,将她带到了朝露的院子大门前。
质问她,将一切都问清楚,将一切都坦白。自己助她成事,她助欧氏姐弟逃脱,坦诚的合作,之后两不相欠,江湖不见。冷瞳会有这样的念头,是因为在潜意识中,她不愿相信朝露当真是个逼她吞下剧毒,借以控制她的人。但是……可能吗?朝露如此一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可能对自己如实相告吗?她可能答应吗?可能同意借剑宗权势向暗阁施压,救出欧氏姐弟吗?
说到底,自己只是个孤然一身的刺客,无财、无权、无能;而她,却是剑宗少宗主,甚至与朝廷命官都有着扯不清的连系。自己有什么资本与她谈条件?
况且……
冷瞳再次想起了朝露使过许多次的那些神秘术法,每每想起时,她都会不受控制地将它们与燚教的邪火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