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燕黎体质很好,对十几年没有过高烧经历的他来说,生病是件很恐怖的事,家里没有这方面的用药,他也懒得跑出去买,随便喝了两杯白开水,把自己捂在被窝里发汗,睡觉时迷迷糊糊地想,这样发高烧恐怕烧死都没人知道吧。
很幸运,邵燕黎没有发高烧发到昏迷不醒的地步,捂着被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醒来烧已经退了,不过高烧过后所造成的虚弱无法避免,没胃口,也不想动,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想来想去,最后的着落点永远都是舒清河。
人的记忆是个很奇怪的存在,它应该是最让人信赖的思维方式,但也最会捉弄人,邵燕黎现在就觉得自己被捉弄了,因为他静下心来仔细去想,才发现在他原有记忆里舒清河和阿翩应该是交替出现的,但实际上他们一直都是同时出现,所以他才会在跟一个人一起时,莫名其妙地想到另一个,从某种意义上说,有时候直觉比记忆更可靠。
头因为发烧昏沉着,无法思考太复杂的骗局,最多只是回忆一下两人曾经交往的片段,从跟舒清河认识、熟悉、阿翩的入侵和消失、两人真正的交往,一直到那晚生死飙车,一切记忆都很飘忽,但同时又是那么的真实,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好,好到舒清河费尽心思的设局让自己接纳他,但毫无疑问他很震撼于这样的感情。
邵燕黎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坚强的人,直到被绑架时他也这样想,他可以保护自己喜欢的人,但现在他不敢肯定了,因为他发高烧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在废屋那晚受了寒,当时没感觉,等问题都得到解决,他从绑架后就一直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就立刻被寒气侵袭,身体和精神比想像中更加脆弱,他只不过碰到一次惊险就经受不住了,他无法想像当初只有十岁的舒清河是怎样面对被绑架,还有杀人后的状况的,换了他,说不定已经疯掉了。
这样想着,原本的怨气便消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疼惜。才分开一天,就有点想他了,人生病时总是脆弱的,希望有人在身旁,邵燕黎可以肯定,如果现在舒清河在的话,一定会很紧张地照顾他,小骗子说得对,就算所有事情都是假的,但在感情上他跟自己付出的同样多……不,他付出的绝对比自己更多。
终究还是忘不了那个小骗子,不管被他骗多少次,邵燕黎闭着眼苦笑,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希望不要跟自己一样生病才好。
邵燕黎很少生病,病一次几天都好不了,到第三天身体终于完全恢复过来,人却瘦了一圈,这两天没人做饭,他熬了一大锅粥,连着吃了几天的米粥加咸菜,想不瘦都难。
舒清河如约没有给他电话,一直都响个不停的手机突然变得这么寂静,邵燕黎居然很不适应,中午吃完饭,去派出所找舒清河,陈所长告诉他舒清河这两天请假没来,他只好叫了出租车直接去舒清河的家。
这两天邵燕黎躺在床上想了很久,该想通的都想通了,想不通的需要有人告诉他答案,他不喜欢遮遮掩掩的猜谜游戏,被骗就被骗了,但他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不过舒清河不在家,邵燕黎在外面按了很久门铃都没人应,他以为舒清河是回父母家了,谁知往回走的路上,看到舒清河从对面的便利商店出来,手里拿了罐饮料,坐在便利商店旁边的长椅上,靠着椅背一边晒太阳一边往嘴里灌饮料。
舒清河穿了件浅粉色的t恤,下面是茶色七分裤,身体微微倾斜,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很悠闲地向前伸去,银链搭在脚踝上,布什鞋上嵌着的几颗小钻石随着他的脚轻轻晃动闪出漂亮的光芒,阳光下慵懒的模样像刚睡醒的猫儿,蜷在座椅上等待主人上前抚摸。
邵燕黎突然发现自己看不出他是谁。
随意懒散的打扮像是阿翩,可是眉眼间的温和气息又活脱脱是舒清河,也许两个都有,只是在主人的控制下随意表现出他需要的个性,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他才能不加掩饰的随自己的喜欢生活,邵燕黎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很累,心却有点疼,看着他喝完饮料,却没有走开,靠在椅背上很无聊的坐着,寂静的午后,阳光洒过削瘦的肩头,是种无声的落寞。
邵燕黎叹了口气,他的个性是遇硬则硬,最看不得的就是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冷战三天也够了,生气也没必要虐待自己的胃,这几天喝粥喝得想吐了,小骗子虽然有不少缺点,但他的厨艺比自己好多了,与其为过去的事生闷气,倒不如今后尽情支使他,让他乖乖听话是正道。
给自己搭好和好的台阶,邵燕黎拿出手机打过去,电话响了半天却没人接,舒清河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看来他是临时起意来买东西,没有带手机。
那就再晾他两天好了,让他好好检讨一下自己的错误,邵燕黎坏心地想完,正要离开,忽然看到舒清河抬头向自己这边看过来,他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但随即就看见一辆银色轿车从对面驶过来,停在了舒清河身旁,舒清河看到轿车,立刻站起来,身子挺得笔直,脸上露出温温的笑容,属于阿翩的懒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小骗子不去拿奥斯卡,真是电影界的一大憾事!
邵燕黎吐着槽,看到舒清扬从车上下来,表情很严肃,兄弟俩说了一会儿话,他就把舒清河拉上车带走了。
不会是舒清河枪杀黑社会成员的事曝光了吧,这个念头刚蹦出来,邵燕黎就啐了一口,&tis;他个&tis;&tis;&tis;,舒家的事舒家会去解决,自己操的什么心,管他去死!
病好了,邵燕黎晚上难得的睡了个好觉,早上七点准时起床,换好休闲运动衫正准备去晨跑,手机响起,他随手接听了,一个甜甜的女声从话筒那头传过来。
&ldo;请问是邵燕黎先生吗?&rdo;
&ldo;喔。&rdo;很甜美的声音,不过完全不熟悉,邵燕黎随口应着,在大脑里努力搜索熟人名单。
&ldo;你好,我是天运保险公司的业务员,今年十月您在敝公司签约的人身意外事故保险,由于我们下属人员的操作失误,在付款程序上出现了一点小问题,不过……&rdo;
&ldo;不过请不要担心,解决方式很简单,只要我按照你的指示去做就可以了是不是?&rdo;打断他的话,邵燕黎冷冷问。
&ldo;是……&rdo;
&ldo;……这样没错!&rdo;
&ldo;不是……&rdo;
&ldo;舒清河!&rdo;
很好,老实了几天,马上就故技重施,大清早敢跑来挑衅他的耐性,邵燕黎大吼道:&ldo;你查我的隐私?&rdo;
&ldo;那个……不就是一不小心看到了嘛。&rdo;发现被识穿了,女声转成属于阿翩小心翼翼的嗓音。
&ldo;不小心开了上锁的柜子,不小心开了有密码的保险箱,不小心看了放在最下面的活页夹?哈,你的不小心还真很有创意啊!&rdo;
阿翩……不,是舒清河有个很大的本事,就是随时随地都能勾起他的怒火,那份保险资料是他跟阿翩在一起后去保险公司取的,当时他还不知道阿翩的身分,以为他年纪很小,他担心没自己在身边,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能不能自食其力,所以才打算签份保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