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谭叙再一次的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咽了咽口水谭叙又小声地问道:&ldo;姐,他今天也没欺负我啊?&rdo;
&ldo;咋没欺负你?他说你姐了,不是在欺负你?我跟你说谭旭,以后你别跟他一起玩儿,更不许给他当跟班,他要是敢欺负你,你看我不揍死他。&rdo;说起这个谭笑的声音里充满了怒气,面色阴沉,眼睛一扫,谭叙就觉得脖子后面冷飕飕的。
&ldo;他老妹也可胖了,要是一起上咱俩打的赢吗?&rdo;谭叙信心不太足。
&ldo;胖咋了?你打不过她?&rdo;
&ldo;那咋能呢,我怎么说也是个男的,咋能打不过丫头片子!&rdo;事关男人的尊严,谭叙急了,虽然自己只有五岁,离真正的男人还差老鼻子远了,可是男的就是男的,就不能让个女的给比下去。
&ldo;那不就得了,我能揍过张大军,你能打赢张秀梅,咱俩一起上,怕他老张家什么?至于他妈那个虎老娘们儿,不来还好,要是来了,咱妈可不是王黑子他妈,想动我们俩一手指头,你看妈会不会拿菜刀砍她!&rdo;
&ldo;……&rdo;
谭叙这次真的再也不说话了,他知道他姐说的是真的,自己老妈的战斗力,不仅在家里是一霸,在外面那也是名号响当当啊。虽说惹祸了回家一顿胖揍是免不了的,可是在外人面前,他妈绝对不会让人欺负到他们姐弟俩头上。
从大道到自己家的院子其实没多远的路程,可是姐弟俩走的慢悠悠的,因为谭笑的脚,更因为他们心中各自的小心思。
今天这事其实真的犯不上揍张大军一顿,毕竟他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自己怎么说也是一个大人了。可是谭笑看见他,就想起了那年他拍在弟弟头上的板砖,还有后面三、四年的时间里弟弟情绪一波动就会犯的抽搐病。
掐人中、用针刺手指甲,一次次一回回弟弟遭了多少罪,爸妈又为了给弟弟看病,操了多少心花了多少钱。
还有张大军的爸妈,自己儿子惹下的祸,他们不仅不说几句赔礼的话,还四处宣扬谭叙得了羊角风,让弟弟后来短暂的学生生涯充满了别人的同情与怜悯,丧失了作为一个男孩玩耍的快乐,而自卑、敏感,也早早地克进了他的性格里,更因此改变了他一生的生活轨迹。
所以今天看见张大军,谭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想揍他,狠狠地揍他一顿,为上一世他给弟弟带来的痛苦报仇,为了让他这一次长记性,以后再也不敢欺负谭叙。
可惜的是冬天的衣服太厚了,大棉袄、二棉裤,连带着里面的秋衣秋裤、一层层下来,张大军身上的衣服足足有半个手指节那么厚,自己姐弟俩那些噼里啪啦的拳头看着猛烈,其实落到张大军身上估计连个印子都留不下。
谭笑有点不爽,想着什么时候再找机会揍张大军一顿,让他彻底不敢再惹谭叙,不过得等衣服少的时候才行。等春天的时候吧,春风、夏雨、秋苞米,一个季节打一顿,总能打老实了他。
谭笑在琢磨这辈子如何从避免张大军的欺辱开始让谭叙摆脱上辈子的霉运,而谭叙的小脑袋瓜里想的都是张大军他妈那个老娘们说不上一会儿就要找上门来了,等妈处理完那个虎超超的老娘们肯定要关起门来揍他俩一顿。
挨打是免不了啦,那么到底让谁打好一点呢?妈喜欢用笤帚疙瘩往人屁股上削,爸通常都是用脚踹,笤帚疙瘩虽然要多挨几下,可是力度小,要是让爸踹上一脚,不踢趴下也得踢跪了,两相比较,还是把屁股给妈打吧。
&ldo;你俩干啥去了?咋还从后边回来的呢?笑笑我不是说不让你出门吗?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是吧?&rdo;妈妈王佩正在院子里猫着腰拌鸡食,身边围了十几只鸡和大鹅,咕咕、嘎嘎的叫唤着,谭笑开大门的声音惊动了她,语气不是很好。
活了三十来年,谭笑可知道这时候的老妈心里正烦躁着呢,稍微给点热就能火冒三丈,于是赶紧说:&ldo;我尿急,我老弟扶我去厕所了,这就回屋。&rdo;幸亏厕所在院子外面,要不然真不知道要找什么样的借口。
姐弟俩以最快的速度进了屋,互相帮忙把刚才打张大军时弄到身上的雪沫子扫干净然后脱鞋上了炕,靠着墙壁各有各的心思,发起呆来。
等王佩喂完鸡、鹅、猪狗、抱够明早要用的材火、做好晚饭的时候,发现一对小儿女已经互相依偎着睡着了。把两个孩子从睡梦中叫起来,谭笑惺忪着眼睛,望着炕桌上摆着的两盘子酸菜土豆和一盘子豆包发呆。
梦里她又回到了三十年后,自己死了,弟弟得知了消息之后,一夜间头发全白,一米八高的大男人跪在自己和妈妈的坟墓前哭的像个孩子,哭的她心都碎了。
谭笑想醒过来,想告诉自己那只是一个梦,可是她怎么努力也无法摆脱那个梦魇,正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妈妈叫醒了她。
四岁的弟弟正张着大嘴打哈欠、脱了棉袄穿着绿色毛衣在地上忙着的端碗上筷子的妈妈灯光下是那样的美丽,桌子上的饭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谭笑迫不及待地想吃饭,吃一口五谷杂粮、填一肚子妈妈做的饭菜,她是不是就真的属于这个世界,再也不用回到梦里去了?
土豆切成条,硬邦邦脆生生,酸菜切成细丝,一咬咯吱吱响,谭笑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吃的无比投入。冬天没有新鲜的蔬菜,家家户户的饭桌上,除了白菜、土豆、大萝卜,就是这用盐水腌了的酸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