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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第1页）

再次睁开眼，一切都和刚才不同。仿佛海市蜃楼一般，隐约出现了晨雾弥漫的山峰。

&ldo;那是……&rdo;

那正是比睿山。雾霭逐渐散去，博雅看见那座寺庙，朱漆大门紧闭着，一切都和自己当日所见一模一样。所不同的是庙门前多了一个挎着竹篮、身穿青布衣裙的女人。

女人并没有敲门，而是在门前徘徊。过了一会儿，她蹒跚着走向崖边，瘦弱的身体，颤抖的衣角，正是最后一瞥所见到的情景。然而紧接着，那身影向着陡崖一跃而下，从博雅的视线中消失了。

&ldo;啊!&rdo;殿上人不顾一切地跳起身来，伸出手想要拉住女人。就在此刻，眼前的幻象消失了，自己抓住的，是朋友递来的酒盏。

&ldo;喝酒吧。&rdo;

博雅呆了半晌，随后颓然坐倒，闷闷不乐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ldo;原来是这样……可为什么……为什么要自杀?&rdo;

&ldo;为了成全儿子的心愿吧。&rdo;晴明漫不经心地回答道，&ldo;担心自己妨碍他的修行，最终做出了这种决定。可是因为没能让他吃上自己做的饭团，一直留着那样的执念，魂魄便徘徊在山路上不肯消散。&rdo;

&ldo;……嗯。&rdo;

&ldo;直到博雅出现，帮她完成了心愿。所以说博雅，&rdo;阴阳师微笑着为他斟满了酒，&ldo;你真是个好人啊。&rdo;

&ldo;这样的事……&rdo;年轻的殿上人抱着脑袋，表情看起来极其颓唐，&ldo;无法想象……&rdo;

&ldo;如果站在一个母亲的立场，或许便能够想象了。&rdo;

听到这句话博雅抬起头来，望向自己的朋友。

&ldo;晴明有母亲吗?&rdo;

博雅这句话完全是下意识地冲口而出，并没有经过思考。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

然而对方的反应却十分随意，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博雅的唐突。

&ldo;是的，我有。&rdo;

&ldo;……失礼了。&rdo;博雅涨红了脸，&ldo;呵呵。&rdo;事实上由于阴阳师的神奇法力以及讳莫如深的身世，朝野间多有各式各样的猜测和传说。这其中就包括他的母亲并非人类，而是白狐这样的说法。（注：此说可参见《今昔物语》）

&ldo;总之，我可不相信抛下一切就能成佛这样的鬼话。晴明你不是说过，只要生而为人，便有不能割舍之事么?&rdo;

&ldo;唔，所以博雅其实同时化解了两个人的执念。了不起啊。&rdo;

&ldo;喂，不要取笑啊!&rdo;殿上人抱怨道。

&ldo;是真的。那儿子因为母亲的失踪，几十年来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即使日日诵经修行也无法平息他心中的思念和悔恨。只有见到母亲骸骨的那一刻，他才真正解脱了。&rdo;

卷八徘徊在山路上的灵魂（5）

&ldo;说得对。&rdo;博雅想起了老僧最后的表情。

&ldo;爱与痴妄，本来就是很奇怪的东西。有些人靠它活着，有些人又为它舍身。&rdo;阴阳师盘膝而坐，将酒盏凑近唇边，神态悠然，&ldo;只不过没了它们，这世界或许会更加无聊吧。&rdo;

月过中天，虫鸣也逐渐静了下来。殿上人已告辞，廊下只剩下安倍晴明一人独自饮酒。霜雪一般的月华毫无保留地洒在这一方小小的宅邸之内，虽是盛夏，也能感觉到清冷之意。

&ldo;在吗?&rdo;

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回答他的却只有夏虫梦呓似的低喃。阴阳师仰起头来，侧耳倾听。淡淡银辉流过额头，沿着眉眼倾泻而下，最终堆积在白色狩衣上。随后，一丝微笑从薄唇间浮现出来。

&ldo;即使是魂魄，也……&rdo;

依然没有任何回响，只是一阵清风从廊下穿过，像一只看不见的手，温柔地吹起阴阳师散乱的头发。白衣男子整理了一下衣冠，将壶中酒全部倾入杯中，俯下身去，缓缓浇在廊前。酒水凝成一条细线，在干燥的泥土上洇出水渍，瞬息之间消失，化为乌有。

卷九穿越百年坟墓的贪婪灵魂

&ldo;这是哪里?刚刚好像……&rdo;他想起了自己昏迷以前的事。

&ldo;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是在百年之前的世界里。&rdo;

&ldo;什么!?&rdo;武士这才注意到，身边的景物、人们的衣着和自己所习以为常的并不一样。

&ldo;那些珍宝上被下了咒语，如果有人碰触到它们，灵魂就会被卷入坟墓主人所在的年代。&rdo;

&ldo;水……求求你，给我一点水吧，只要一点点……&rdo;

&ldo;烦死人了，没看见老爷我也正渴着吗?再这么吵得我心烦，有你好受的!&rdo;

被绳子紧紧捆住双手的那个人咕哝了几句，不言语了。绳子的一头牵在另一人手中，两个人都是风尘仆仆的样子，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灰尘与汗水浸渍得看不出颜色了。此刻正是七月流火的盛夏，路边连一棵高大点儿的树都没有，毒辣的日头避无可避，似乎能把人烤熟，一切都融化在不断升腾的热气之中。

&ldo;真是倒楣啊，这么热的天，还要赶路。&rdo;海都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看头上似乎能把人晒成肉干的毒太阳，喃喃地咒骂起来，&ldo;要不是看在那一百贯的面子上，我才不会揽上这个差事。没准儿还枕在东铺那个风骚小娘儿腿上，让她给我扇着风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