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心底那点怅然若失又是什么呢。
终究,还是有遗憾的。
“你和阿航,没有第三人插足,没有乱七八糟的世家仇恨,只是很平凡的两口子,相互依靠着过日子。就是有障碍,也是外人无良,子虚乌有添加,不足畏惧。你到底担心什么呢,是担心所嫁非人。阿航的为人,相信你看得到,外人面前是一心一意维护你。就是以前,对待邢曼,他也是尽到了责任,只能说邢曼自己贪心,总是想要得到更多,得不到便自我毁灭。阿航比他父亲有担当,我带大的孩子,我知道。阿航,是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
柳清语重心长,句句恳切真诚。景瑶莫名觉得,或许是自己的心太小,奢望的太多,下意识把柏慕航排除在自己的世界之外。其实,是自己想多了。也许,可以试试。
毕竟,比起柳清,她的人生已经是顺遂许多。柳清一生无夫无子,毕生的精力全都耗在了柏家,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小姨,你后悔吗。”思之所至,景瑶脱口而出。
柳清微怔,目光飘摇,定在远处的一棵香樟树上。
“我这一生,有几次能够自己选择,后悔,又能如何,徒增困扰罢了。”
一句话,道尽一个女人无可奈何的一生。
而对于苦难颇多的景瑶而言,这句话最能产生共鸣。
“小姨,其实还是有选择的,您还有时间。”柳清现在不到四十五岁,来段黄昏恋绰绰有余。柏慕航已经成家立业,她的牵挂了却,是该考虑自己的幸福了。就算柏崇明阻拦,只要柏慕航同意,一定会想办法对抗父亲。景瑶看得出,柏慕航很喜欢这个小姨。
景瑶的提议,柳清显然从没考虑过,她清淡一笑,仿若并不在意。
八岁那年遇到柏崇明,应该说是他找到她。他抱起她,说她外公把她许给了他,她是他的小新娘,他等她长大。那时,他已经二十,英俊迷人的小伙子,入了姐姐的眼。而她,再如何早熟,也不可能八岁时就考虑婚姻大事,甚至觉得可怕,下意识感到恐惧。
所以,她只当他是哥哥,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大哥哥。
人的诺言好像流水般,轻易便流逝。两年后,他娶了姐姐,然后慕航出生。
结婚前一天,他抱住她痛哭。他说他不想的,他要带她去美国,找他哥哥,再也不回来。她推开他,对他很失望。他对她失信,还要把她带到全然未知的陌生国度,她一点也不想去。
最重要的,第二天就是婚礼。那个时代,逃婚对女方的影响有多大,他不知道吗。何况,姐姐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他怎能不负责任的任性逃走。
就像,她的父亲。她这辈子,最痛恨负心汉。她狠狠骂了他一顿,其实也是指桑骂槐,她无法指正父亲的过错,只能把这种恨转移到同样犯错的男人身上。
为什么男人都这样自私。
柳清对柏崇明彻底失望,即使后来他如何待她好,她都不曾动摇。
没错,是姐姐设计了他,他可以拒绝,可以谴责,却不该答应了又逃走。
妥协了,结婚了,唯有一点,他绝不动摇。那就是,把她接到柏家大宅,由他抚养。
柳家也在妥协,如果柏崇明铁了心悔婚,柳家名誉上的伤害远比柏家大。柳家再不愿意,也不得不答应。于是,十岁以后,她在柏家长大,长成,直到交了个可以谈婚论嫁的男友,却被柏崇明硬生生破坏。
如果说对柏崇明真实感受,柳清毫不犹豫回答,又恨又敬,唯独没有爱。
早年对婚姻的渴望期盼,早被柏崇明残忍磨灭,如今,年华耗去大半,心已成灰。那些欣喜的,忐忑的,思念的,神伤的情情爱爱,再也不想沾惹。
“人这辈子有很多活法,结婚生子是其实一种,于我而言,不是最幸福的选择。有慕航,有浩仔,还有你,一家人和睦美满,便是我最大的幸福。”
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让景瑶自内心的敬佩。
景瑶起身,来到柳清面前,半蹲着膝盖,握住柳清并不宽大却无比温暖的双手。
“小姨,你就是我第二个妈妈,如果您允许,我愿意做你的女儿。”
眼里满满的诚挚,柳清为之动容,反手握紧她,声音微微颤,“好孩子,有你这句话,够了。在我心目中,慕航就是我的孩子,而你,是我的儿媳妇,当然也是我的女儿。只要你们俩好好过,我这辈子,也就值了。”
柏慕航,有此长辈,你何其幸运。
景瑶,你也该豁达了。即使未来有风雨,有个强大的灵魂为自己倚靠,何惧妖魔险阻。自尊,自尊,自己若不尊,他人何来尊。是你太自卑,总想着那些落魄的过去,其实,放不开的是你自己。
“咳,咳,”
突兀的声音,打断各自沉思。
景瑶和柳清同时侧目,但见柏崇明立在走道门口,表情极不自然。
先是颇具威慑力的扫了景瑶一眼,示意她赶紧走人,别在这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