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余前,范钧随押粮官去钟离送粮草,半道上遭遇魏军突袭,押运粮草的士兵与粮草,皆被激流冲至下游,将军还记得您带兵前去邵阳城解围的那天吗?就是在您到达之前,那曹放与范钧……刚刚遭遇不测……”赵草又忍不住落下了眼泪:“下官派人寻找多日,什么也找不到,想必已经尸骨无存了……韦将军,我对不起昌将军,对不起何将军,两位将军都要我保护好范钧,下官无能啊……”赵草讲到此处,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那聪慧过人的少年郎,从今往后再也见不到了,想过自己与他朝夕相处的日子,他替自己出谋划策,勇退敌军的点点滴滴,仿佛都在昨日一般。
“怎会出这样的事?”韦睿始终不明白,一直跟随着何征的范钧,为何会来到一位押粮的督运身边?为何不明不白的葬身于江水之中?
“王爷的军队节节败退,粮草供应不及,王爷催促的紧,下官也是疏于防范,没有派重兵跟随……”赵草不知道该不该对他说实话,若当日王爷命人打开钟离城门,让曹放一行人进城,一切均不会发生,只是此时再说这些有何用?那孩子再也活不过来了。
“唉……本想好好调教他,天不佑我。”韦睿心中一酸,很是难过。
“下官刚刚去过范府,已将此事告知范家,范府现在只怕……”赵草讲不下去了,他亲眼见到范允承听闻儿子的死讯之后,那刹时变得苍白的脸色,他在范家只是匆匆一站便匆匆走了出来,只是走出范府之后,他便听到了府内传出的哀哭之声……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加快脚步离开,离开那个伤心之地。
韦睿深知范家是得罪了王爷,范钧才会随军出征,范家是老实本分的人家,如何能经得起如此沉重的打击,他本想去范府看一眼,但想到城中王爷的耳目众多,去了,只怕是给范家带来更大的灾祸。
“赵大人,昌将军的这封信,给你之时有何交待吗?”韦睿突然想起一事,他来到赵草面前,悄声问道。
“只说让我面交将军,莫要让任何人知晓。”赵草自然不敢忘记昌义之对他说过的话。
“赵大人,我韦怀文对你,也只是这句话,此事万不可让外人知晓。”
“将军放心,我赵草不能说的事情,就是死了也不能说。”
“唉,赵大人,那多谢了。”韦睿叹了口气,人死怎能去说,只是此情此景,他不愿多说一句话。
他命管家将张山请了过来,张山看过皇上的圣旨以后,心中也是百般不解,这皇上为何要突然启用韦将军,全国上下皆知韦睿这些年一直抱病在家,已是多年未征战杀场了。
“张大人,自即日起你要立刻奔赶赴雍州。”韦睿眉头紧锁,如今这情势如此严峻,他不得不提前自己的计划。
“大人……我这提前过去,也没准备呀。”张山颇有些为难。
“我自雍州回来之前,已与雍州守备萧其宗交待明白了,你任雍州别驾一职,他也早已知晓,你只需临行之前,准备这两件事情……”韦睿命他附耳上前,轻声叮嘱了两件事情。
张山实情凝重的听着韦睿的叮嘱,他听完后沉吟了一下,用力点了点头说道:“韦将军请放心,我张山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张大人,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连萧大人都不要告知,切记!切记!”韦睿又仔细叮嘱道。
“韦将军放心,便是杀了我张山,也不能将此事说了出去。”
“张大人,您即刻赶往雍州吧。”韦睿将手中的符印交与张山,“事不宜迟,张大人请马上出发,越快越好!”
“那张山便告辞了,将军多保重!”张山领命后退下,按照韦睿的安排,即刻赶往雍州而去。
韦睿抬头看了看昏暗的夜空,初春的夜空下,夜风依旧带着丝丝的冷意,他自赵草离去后,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武帝萧衍此时起用他,定是朝中再也没有合适的人可派往北方了,他自前朝起便追随萧衍,大大小小的仗自然是没有少打,只是如今……他有些茫然,这是一场他自己都没有底气的战役,如何才能取得绝对的胜利,他心中如明镜一般,若想取得胜利,一定要让那六王爷萧宏回朝,他才没有后顾之忧,安心上阵。此时的他愁闷之极,他有太多的话,不能对当今的皇上说,若真说了出来,只怕自己连出征的可能都不会有。
“皇上……亲情,对你真的如此重要吗?”韦睿轻声的叹了口气,却没有再说下去。
范允承的府中,自赵草前来传信之后,范允承便呆呆坐于客堂之上,脸色惨白,一言不发。范羽听闻之后放声大哭,任燕飞怎么哄也哄不好,范福与杏儿更是哭成一团,范家的大儿子没了,那个自小懂事,对下人谦和有礼的钧儿,就这么没有了……
一年前范府上下都已经有了这种心理准备,可是噩耗传来时,全家老小还是没有一人承受得了,范福走到府门口时,看到夫人还站在那里,早春的风还是那么的冷,那夫人站在风里已经两个时辰了,一动未动。全家人悲痛之际,只有夫人很奇怪,她一滴眼泪都没掉,只是站在门口,一言不发。
“夫人,天快黑了,进屋里歇息去吧。”他擦去脸上的泪水,轻声的劝慰着她。
“你要去哪里?”凌霄轻声问道。
“去扯几丈白布,买几刀烧纸,给大少爷……”范福说不下去了,这个家还是要有人操持着的,他必须给那个孩子做点儿什么。
“回去,什么都不要买,什么都不要做。”凌霄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将头转过去对他说。
“可是夫人……”范福不明白夫人今儿个是怎么了,说的话不像一位刚刚失去孩子的母亲所说的话。
“家中的人,不可以穿素服,不可以哭泣,任何人不准穿一丝的白布……我的钧儿没有死,他没死。”凌霄低声讲道。
“夫人……”范福可以体会夫人爱子之心,如此打击之下,夫人做出异于常人的举动,他是可以理解的。
范允承自堂中走出,凌霄站在那里已经好几个时辰了,他内心悲伤之余,全身无力,此刻他强争着走出来,却没有半句可以安慰妻子的话语。
燕飞一直站在屋檐下,全家人除了凌霄,便是他没有掉眼泪,只是他的心里空了一块,这种虚空他怎么填也填不满。
“夫人,进屋休息吧,少爷的事情,我们来安排。”范福呐呐的讲道。
“谁都不许动,我的钧儿还没死,他不会死的。”凌霄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