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衡月心中震动不已,清宁公主这话语之间显露的决心,她显然是要与这座千年关城共存亡。
谢衡月沙哑着嗓子道:&ldo;我的母亲嘉怡皇后,她的父母,便是上一任镇守玉女关的守将。当年他们战至最后一刻,全族皆殁,终于守住了玉女关,没有让北疆人长驱直入。代国人都知道那句口号:玉女关,永不陷落!姑姑莫要气馁!&rdo;
清宁公主惊讶地望着他,肃然道:&ldo;失敬!是本宫失去了勇气!原来你是嘉怡皇后的儿子,怪不得敢混入乱军,此时冒险来叩关。很多年前,先皇后在闺中时候,跟本宫相处甚得。不想一晃多少年,她的儿子如今都这般大了。&rdo;
清宁公主重新打量着谢衡月道:&ldo;本宫实在离开京城太久了,对今日的小辈们皆不熟悉了。既然如此,你更要早点离开,嘉怡皇后只剩你一根独苗,你不能有失。&rdo;
谢衡月不想清宁公主居然跟自己母后有交情,他毅然道:&ldo;公主莫要担忧。玉女关永不陷落!公主内无粮草外无救兵,还坚持了这么久,如今曙光就在眼前,不可气馁!&rdo;
清宁公主望着谢衡月,这年轻人眼中充满了希望。
她不再说话,望着沉沉的夜幕,大片大片的雪花飞舞着,眼前萧条破败的关城似乎已无希望。
她轻轻道:&ldo;曙光啊,终究会来,就是不知道,本宫到底能不能看到了。&rdo;
天终于蒙蒙亮了,雪依然下得很大。
和亲营地中的所有人皆十分紧张,他们一夜都未曾合眼。大家不知道谢衡月一行,到底能不能顺利归来。
苏雪遥在马车中也未合眼,她绣了整整一夜,终于在天明的时候,绣完了最后一针。
她这时候抬起头,才发现熹微的晨光从车窗中射了进来。
而她腰背手指皆麻木了,待她缓过来,那麻木就变成了针扎一般的疼痛。
然而苏雪遥却浑然不觉,她举起了她的绣帕,借着曦光仔细观瞧,她的黄鸭戏水图终于绣好了。
谢衡月说第一次见她,是在宰辅府池塘边。其实那天她也看到了他。只是那时候谢衡月已经转身而去,却不知道水塘边的小姑娘也在注视着他。
那时候苏雪遥只看到了一个背影。那背影穿着月白长袍,秀雅飘逸,与她所见过的所有人皆不同。她一时贪看,竟有点呆住了。
她只顾看着谢衡月,不留神池塘里的黄鸭子游了过来,嘎嘎地叫了起来,扑起水花,她吓了一跳。绿绮笑着问她:&ldo;小姐你方才看什么看呆了?&rdo;
一贯言行肆无忌惮的她,却觉得不能将此事说出来,说:&ldo;看鸭子呀,这鸭子可恶,吓人一跳。&rdo;
苏雪遥回忆着这一段往事,只觉心中又甜又苦,谁能想到他们会走到今日。
她看着手中的帕子,黄鸭子栩栩如生,碧波轻轻荡漾,一派春日盛景,透着温情脉脉。
只听此时暗中守卫她马车的王府侍卫们,忽然怒喝道:&ldo;你们要做什么?&rdo;
苏雪遥忙推开窗看,却见昨夜那北疆王子的从人又出现了。
他皱着眉头看着他们:&ldo;太子要传那车中的宫女去问个话。你们鬼吼鬼叫什么?她一个小小宫女,还对太子殿下拿起腔调来了?&rdo;
苏雪遥不知道怎么这么倒霉,就被这北疆太子注意到了。
她看眼前的情景,知道她若不开口,恐怕立刻就是一场乱斗。谢衡月混进和亲车队是要做大事的,不能因她而耽误大事。
&ldo;妾身随你走就是。&rdo;苏雪遥披着斗篷,走下车子。
那人只觉自己好像眼花了,眼前明明是个普普通通的丫头,不知道为什么方才苏雪遥下车的那一刻,他觉得这小宫女似乎浑身散发着凛然之气,着实不凡。
然而他定睛一看,眼前还是一个普普通通低眉顺眼的小宫女。
这其貌不扬的宫女并不是他此行的目标,苏雪遥虽然站在已经站在雪地里了,而那太子的从人却不着急走了。
他对着静惠公主的帐篷高声喊道:&ldo;小宫女你这么做就对了。北疆太子,英明神武,你这小宫女有幸侍奉贵人,就该立刻跪下来,亲吻他的脚趾才对。&rdo;
众王府侍卫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由对他怒目而视,恨不得立刻就将他砍了。
只听隔着营帐,静惠公主道:&ldo;北疆太子,怎么又派人聒噪来了?他竟是没早没晚么?比鸡起得还早啊。&rdo;
那人立刻怒了,然而想到他家太子的叮嘱,又不得不按耐住怒火。
只见帘子一挑,静惠公主站在门口,她缓缓道:&ldo;北疆太子好歹是草原上声名赫赫的英雄,本宫还等着今日他来拜访本宫。怎么不见他人,却先见了条狗!&rdo;
众人皆大吃一惊,却听有人笑道:&ldo;静惠公主真是快人快语,你这恶奴,竟然敢袭扰和亲营地,来呀,给本太子拖出去杖责!&rdo;
只见北疆太子打扮得十分光鲜,每一绺胡须都打了蜡,翘得十分神气。他被大把随从簇拥着,缓缓从营地外而来,踏着积雪发出咯吱咯吱声。
那北疆王子满面笑容,跟昨夜的凶神恶煞判若两人。
众人到此时才看明白这到底是一出什么戏。
那喝令苏雪遥的北疆太子的从人,没想到自己按令行事,却要挨打,一着急便要喊冤,早已被人掩住了口,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