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路上,程瀚青跟我说,他弟以前高中时,压力太大,搞得全身贺尔蒙失调,满脸烂痘,中药西药都吃不好,后来听别人说蛇汤清腹内毒火最有效,他爸就叫他每个礼拜来华西街一趟,每次买七天份的蛇汤,他弟每天喝一碗,原先程瀚青以为蛇汤这种东西不过是种噱头,谁知道他弟喝了大半年,那张像给硫酸泼过似的脸还真的慢慢好转……
「你弟以后要是敢不孝顺,我他妈把他腿打折。」后来我说。
「你他妈敢啊?」他说。
「嘿,当练手啊,以后我儿子敢不听话,我揍地更狠。」
滚吧你,他嗤了声,我勾过他的肩膀,盯着他眼尾因笑挤出的细纹,要不是周围人多,我真想与他接吻。
我们随便挑了家装潢还算干净整洁的店走进去,外头还有一排排的蛇笼,菜单上野味居多,除了蛇汤外,还有所谓的『套餐』──意思就是一盅蛇汤、一碟蛇油、外加一杯蛇血,号称排毒圣品。
我和程瀚青各点一套,又加了盘三杯田鸡,后来走去冰箱前挑冷饮,余光一个短发的女孩,靠着墙角落那桌坐着,桌上有几个吃剩的餐盘,女孩留着曾浏海,一个人坐在那儿,微低着头,像在等人。
那张侧脸让我有点熟悉,却一下想不起她是谁,我忍不住盯着她看,这时程瀚青在背后撞了我一下,问我喝什么,我没答,直接朝那女孩的方向走去。大约也就六、七步的距离。
或许是我打量的目光太□□,她察觉到,便转过头来,我差不多已经站在她身边,她仰起头,与我四目相对,女孩瞪大了眼睛。
她一见到我,脸色就变了,流露忐忑的慌张
我没认错────原来是她。
女孩很快平静下来,我感觉她在故作镇定。
她样子变化不大,几乎可以说没变,只是因为太久没见,她长大了,我一下没能想起,但从她的反应来看,我确定应该没认错。
一时相对无言。她沉默着,看着有点害怕,我忽然有些后悔就冲动地走来,也许装作不认识会好一点。我无意吓她,也没想找她麻烦。
正想开口,就听见后面有个男人说:「怎么了?」
我转头去看,他妈这次真是熟人。
许文强站在我身后,看见是我,也面露讶异。
许文强绕过我,走到女孩旁边站定,依然是那套风月场上打交道的笑容:「这么巧,最近生意还好吧?」
我笑笑:「是阿,真巧,跟朋友来喝蛇汤,没想到遇见强哥───强哥跟占哥很久没来我们店里关照了。」
许文强没接话,只看他顺手似的,在女孩的肩膀上拍了拍,不知道是在问我,还是在问她:「认识?」
气氛一下有些微妙,程瀚青低调地保持沉默。
女孩坐在椅子上,许文强站在她身后,我心里不禁怀疑,不确定他们俩是不是那种关系,总觉得有点难以置信。她眼皮颤了颤,有意无意朝我瞄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彷佛轻轻的摇了摇头,目光似有哀求
此时她有了动作,伸手拿起他们桌上一瓶油腻腻的银色调味罐,递到我面前,礼貌地说:「你们拿去吧,我们吃完了。」
「谢谢。」我接过,如她所愿地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对着许文强晃了晃手中的辣油罐,笑:「我们那桌的没辣油了,走过来借────强哥要走了?这顿我请。」
也不知道他相不相信。
许文强摆手说不用,答下次还有机会。我没坚持,只想快点结束:「行吧,那我先过去了,回头有机会再跟强哥拚几杯。」
招呼过后后,我头也不回回到自己跟程瀚青那桌,许文强那边也没有久待,我们这边点的菜上齐后,他们就结账离开了。许文强也意思意思朝我点点头,才带着她走离开。
后来程瀚青问,那俩人是你朋友?我想了想,也不知道该怎么定义,只说,「不算,认识而已。」
我告诉他,叫许文强的男人是我们对头店里的经理,在那区混得很开,算半个大哥,他上面老板是个大人物,全是混黑社会的,后台很硬。程瀚青点头,神情变得有点微妙,我大概猜到他想问什么。
他说:「那女孩是他什么人?看着───满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