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赵禹宸有了这一门能听人心声的异术,谁能猜出,方太后之所以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来,竟是完全为了看、热、闹!
【这么好的热闹,就这般压下去多可惜,还是得哀家推上一把才成!】
一旁宝乐也紧跟着母后应了一句:&ldo;女儿也觉着紫气东来好听!&rdo;
听着母后只如看戏一般的期待心声,赵禹宸的面色越发复杂,他在太后膝下长了十几年,一向以为母后是世间最温柔慈爱,端庄贤淑,叫人尊之敬之的国之典范,可如今他才知道,母后待他并非真心视若己出,心底里,甚至也并不贤良淑德,竟还是这样一副爱看热闹的促狭性子!
不,或者说,也正是因为他并非亲生,母后才会这般对他处处遮掩伪装罢了,想来,日后宝乐对母后的了解,该是要比他清楚得多,一念及此,饶是距离宝乐要玄武纸镇已过了两日,赵禹宸却还是心头发沉。
孩子于母亲的感情孺慕,对任何人来讲都是影响巨大的,就算明知方太后的确是在意他并非亲生,对宝乐是女儿身的事也的确是心存不甘,但母后亲手抚育他十七年的用心辛劳做不得假,太后嫡母的身份地位更是名正言顺,于情于理,他都不该不孝。
只不过心内清楚是一回事,自那日之后,每每想起,赵禹宸心底还是会泛起一丝丝说不明的情绪,似委屈,似不平,也似失望愠怒,诸多情绪一种种的纠缠在一处,沉的深不见底。即便赵禹宸贵为帝王,但对上方太后,也只余了满腔复杂无措。
但不论心内如何复杂,赵禹宸向来纯孝,太后的面子都是不得不给的,原本的&ldo;千秋万世&rdo;果然便因此换成了&ldo;紫气东来,&rdo;淑妃虽心内越发愤怒,但口中却也温柔有礼的应下了方太后这提议。
苏明珠见状笑的越发明艳,只侧头觑着董淑妃的谦让,面带嘲讽,日光之下,发间的紫藤晶坠都轻闪出一片氤氲的光芒。
等到董淇舒说罢,她闻言福身子一礼,转身入了座,却又不急不缓的看向了对面的董淇舒,似笑非笑:&ldo;原来淑妃竟与我的眼光这般相像,倒当真是有缘,只是妹妹冷清孤高,五官寡淡,却是撑不住这紫藤花,我那有绣了白莲的苏州素锦,下回倒是可以给妹妹送去。&rdo;
【啧啧,白莲花,就该穿白莲花才相配嘛!】
而就在旁边,母后还正在心里笑的欢畅:【哎呦哎呦,五官寡淡,还是苏贵妃,这说起话来就是利落。】
赵禹宸努力无视一旁方太后看好戏的心声,一时间却是有些莫名的记起了上一次在关雎宫时,苏氏不肯给茉莉花,也是给回了两盆玉白莲的盆景。
又是白莲?赵禹宸仿佛察觉出了什么不对。
莲者,花之君子,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不论怎么说,用它来比人都是一句夸赞之词,可以苏氏这行事,送白莲花决计不是好意,苏氏这般连用两次,想必是还有什么旁的含义似得……难不成,是在什么他未曾听过的典籍里,这花之君子的白莲花,还有什么损人的典故不成?
第13章梁王
董淇舒向来出尘淡然,没人替她开口争辩的时候,她都是不屑和苏明珠这样的&ldo;粗人&rdo;计较的,这会儿就淡淡回了一句:&ldo;贵妃有心。&rdo;
【呵,狐媚之辈!等我毁了你那张脸,且看你这贱人还勾引得了谁。】淑妃的这句心声倒是没有方才的怒气,只说的云淡风轻,格外平静,但却反而比方才更叫人心惊。
听到这样毁人容貌的狠戾之语,正在思量白莲典故的赵禹宸忍不住的抬眸瞧了她一眼,一时间竟是第一次觉着像苏氏那般言语无忌倒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便如淑妃,只怕就是为了仪态口上不与人争辩,生气也只能憋在心里,天长日久,反而愈发走了窄路。
瞧瞧苏氏,嘴上说的明白,心下倒是一派平静,很是从容,倒反而强过了淑妃许多。
不过苏氏跋扈无礼,远远不及董氏大家闺秀、清雅端方的事,是赵禹宸自个早已认定多年了的事实,心下才冒出这样翻转的念头,赵禹宸便又不愿承认自个错了一般,立即为这差异找出了缘故:
也是自然,苏氏面上口中就已经够嚣张过分了,她气的都是旁人,自个自然心内平和!
这么一想,赵禹宸就又记起了苏明珠之前对他的气人言行,立即便将方才的迟疑之心压了下去,抬头朝着满面笑容的苏氏开口道:&ldo;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贵妃虽口齿伶俐,规矩礼仪却远不及淑妃,日后更该取长补短,相辅相成才是。&rdo;
苏明珠微微扬眉,十分不以为然的模样,就连应承都只是坐在坐上,敷衍了一句:&ldo;陛下说的是。&rdo;
相较之下,淑妃便是重新起身,面色郑重的福身应下。
但赵禹宸凝神听去,苏氏答应之后便一心尝起了案上的茶点,毫无旁的心声,显然不论表面还是心内都一般的不拿这句教诲当一回事。倒是淑妃,虽面上应的感激恭敬,但心下却反而怨意更深,竟是恨不得将苏明珠三个字在齿间生生磨碎,食其肉寝其肉一般。
饶是赵禹宸一直在为淑妃百般分辨,此刻也不禁生出了几分无力之感,他已是这般为淑妃开口圆全,但淑妃心下却仍旧只是一意怨恨偏执,这样的女子,是当真如他以为的那般大家闺秀,生性高洁吗?甚至于,淑妃这几年来处处以他为先的情意是不是也只是虚情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