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是夜里的什么时辰,他忽然爬起来,迷迷糊糊地往外就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一个小孩子手中拿着拨浪鼓,梳着一个冲天小辫,一蹦一蹦地朝魏宁走来,嘴里唱着童谣:&ldo;柳灵郎,柳灵郎,生在荒郊古道旁,谁人请我为神将,免在郊野受风霜。&rdo;
魏宁觉得有趣,便走上前去,问道:&ldo;你是谁啊?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娘呢?&rdo;
小孩偏着脑袋,道:&ldo;我就是你啊,你就是我啊。&rdo;
魏宁笑道:&ldo;怎么可能?我是我,你是你。&rdo;
小孩手中拨浪鼓一摇,眨巴着眼睛道:&ldo;那你是谁?我又是谁?&rdo;
魏宁道:&ldo;我叫魏宁,你叫什么名字。&rdo;
小孩道:&ldo;我也叫魏宁啊。&rdo;
魏宁笑道:&ldo;怎么可能,我是我,你是你。你这个小孩,才多大,就想糊弄我。&rdo;
小孩做了个鬼脸,笑道:&ldo;我走了,我不告诉你,反正你以后要经常陪我玩。&rdo;说完,摇着拨浪鼓,蹦蹦跳跳地走了,边走还边哼着刚才那首童谣。&ldo;你别走啊!&rdo;魏宁心里急了,追上前去,&ldo;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谁呢?&rdo;
小孩回头做了个鬼脸,&ldo;你猜,你猜,你猜。&rdo;
魏宁想去追上那个小孩,可是任凭他跑得多快,却怎么也赶不上那小孩子,忽然脚下一拌蒜,一跟头摔在地上。
魏宁猛的一起身,原来只是做了个梦。外面夜色清凉如水,魏宁起身喝了杯茶,看见柳灵郎的那间小屋子前,那盏油灯似乎跳动得更加厉害。
魏宁挑了挑油灯的棉芯,又重新倒头睡着了。
又过了一天,魏宁的母亲写信来催魏宁了,说学堂里的老师终日不见魏宁,若是再不去的话,魏宁就要被开除了。她已经尽力周旋了,要魏宁早点回去。魏宁怕母亲担心,跟王驼子打了个招呼,便匆匆回家了。
此后,每年的夏季,魏宁都会到王驼子这里学艺,王驼子也不藏私,只要魏宁想学的,王驼子都一一教给魏宁。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了五年,魏宁已经从当时的一个毛头小孩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英俊的脸庞为他迎来不少女孩子的青睐,但是魏宁却似乎很少搭理女生,每天除了上下学堂就是回家研究王驼子交给他的道术。几个怀着懵懂春心的女孩子先后碰壁后,其他的女孩子也就不敢再前赴后继了,平日里都甚少搭理魏宁。
魏宁也不以为意,少了女孩子的纠缠,魏宁倒落得轻松,反正他志不在此。经过王驼子的精心调教,魏宁的&ldo;休门&rdo;终于在他18岁的时候开了,而最近,魏宁又隐隐感觉在&ldo;生门&rdo;处也有些异动。据王驼子所说,在18岁便能将休门打开,魏宁已经是继他之后的第二人,其天资是在他所知道的人中可以排到第二,并鼓励魏宁好好修行,争取到30岁之前达到他18岁的水准。魏宁不由气结。
而那个曾经在魏宁梦境中出现过的小孩,自打那天起,便频繁地在魏宁梦中出现,每次都嚷着要魏宁带他玩。魏宁已经知道,这个小孩就是柳灵郎,自然是耐心耐烦地赔着小心,依着师父教他的方法,几年来丝毫不敢怠慢。但是这个小鬼,似乎除了玩便什么都不会,魏宁有时候在梦里都被他搞得很郁闷,经常因为睡眠不足而黑着两个眼圈上课,在同窗眼中,有部分学生便认为是魏宁&ldo;夜生活&rdo;太丰富的缘故。
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魏宁才开始偷偷地想起那个女孩子。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每当魏宁要在梦中与那个女孩子相会时,柳灵郎便像预先得到消息般赶来破坏魏宁的好事。
魏宁真的很郁闷,唯一的自我安慰就是,18岁没有走失一丝阳气的童子尿‐‐应该很厉害吧!
时光飞驰,转眼魏宁已经成年了。这年母亲告诉魏宁,省城里面新开了一所大学,都是由很出名的老师讲授课程的,甚至还有外国的老师。母亲已经给魏宁报名了,只要魏宁能够通过大学的入学考试,便能够进入大学深造,以后甚至还有可能去西洋深造,到时候魏宁便是全村唯一一个大学生了,可以光宗耀祖。
由于魏宁的心思基本上都在修习道术上,对学习并不是很上心,魏母尽管操心魏宁的学习,但见魏宁似乎并不热衷也就由他去了。
在魏宁成年的第一个清明,魏母叫魏宁向学堂的老师请假一天,回来有事。
第四十二章魏家祖坟
魏宁回家的时候,魏母已经准备好了纸钱和白饭,见魏宁回来,道:&ldo;你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去给你父亲上坟了,今年是你成年,去给你父亲上上香,让你父亲也好好看看你。&rdo;
自从魏求喜失踪后,魏家找了几年都没有打听到魏求喜的消息。日子久了,魏母心也就淡了,认为魏求喜可能真的已经遭遇了什么意外。这年头皇帝都可能说没就没,什么将军大帅的,今天在明天就不一定死在哪个姨太太的床上,小小的一个魏求喜又有谁会关心呢?现在魏求喜算是真真正正从这个世界上&ldo;消失&rdo;了。
魏家自古以来便是本地的大户,漫山遍野的坟头和阔气的墓碑昭示着这个家族曾经的兴旺,可是现在却只剩下了魏宁这根独苗,不禁让人有些黯然神伤。
按照湘西人的规矩,早夭的一般葬在山脚,活得越长的便葬得越高,魏家的坟山山脚上已经密密麻麻地修满了坟头,而山腰上却明显有一圈空白地带,稀稀拉拉地立着几块墓碑。细心的人不难发现,山脚的坟头墓碑大多很新,越往上去,坟头的年代就越久。在山腰以上,坟头墓碑上的字迹都已经开始脱落了,估计超过百年的历史了。显然,魏宁父亲的坟修的地方并不高,很容易就找到了,旁边分别是魏宁的几个叔叔辈的人物。魏宁接过母亲递过来的镰刀,将父亲坟头上的杂糙清除干净,魏母拿出篮子中的祭品,点燃纸钱,燃烧的纸钱在空中化作黑色的蝴蝶,迎风飞舞。
魏宁依次给父辈的亲属们磕头后,点燃一挂鞭炮,按照湘西人的风俗,唤醒这些睡着的&ldo;人&rdo;。魏母在魏宁父亲的坟前絮絮叨叨不知道说些什么,魏宁闲着没事,便拿起镰刀,由下至上,帮各位祖宗清理坟头的杂糙。魏宁从小就是跟着爷爷和母亲长大的,连父亲的样子都记不清楚,更加不用提这些未曾谋面的叔叔伯伯们,一时好奇,便大声读起了墓碑上的碑文。
先考魏氏求吉大人之墓,同治三年十二月初二生,光绪七年九月初七卒。
先考魏氏晚邱大人之墓,同治十年三月初四生,光绪十九年四月十八卒。妻魏氏方尧。子魏文……&ldo;咦……&rdo;魏宁越念越觉得不对劲,可是又找不出原因。&ldo;不要念了!&rdo;魏母忽然站了起来,双唇翕动,怒道:&ldo;叫你不要念了,你不知道吗?&rdo;
在魏宁的记忆中,魏母一直都是温文尔雅的一个人,平时说话都细声细气的,他几乎从来没有见到过母亲生气的样子,自己只是照念了几个前辈的碑文,为什么母亲会生这么大的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