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来人,竟觉得有点惹人嫌的眼熟,尤其是那副装逼的无边眼镜——镜片后那双狭长的眼睛正牢牢定在她身上。
说来也怪,安小意这八年来很少和人置气,对谁都是清清淡淡,同事们拿她打趣也能得到一种润物细无声的宽容,却偏偏养出一块逆鳞,就是一旦有人这样打量她,那真是春风三月也能降寒霜。
安小意先一步挪开目光,脚下拐了个弯,就自动绕过惹人嫌的“障碍物”。
没想到那怪人仗着腿长,向后一迈,又将前路挡住。
“安小意?”
好狗不挡道。
安小意一挑眉,垂下眼皮,就是不看他。
怪人自我介绍道:“我是陆爵,你应该听过这个名字。”
哦,著名美食家陆事儿逼,安小意的确久仰大名,尤其是这种全天下都该认识老子的脸皮厚度,也耳闻已久。
她微微一笑,目中无人的轻轻颔首:“陆先生,久仰。”
话落,又绕过陆爵。
陆爵的眼力见大概和他自认为全天下的餐厅都应该欢迎他赐教的心态一样,都是歪着长的,转瞬就跟上安小意,边走边说:“我今天是来评分的,环境分我已经打过了,美食这一项还是空着。”
安小意知道自己腿短,就算跑也跑不过,还暴露缺点,索性就慢慢地走:“哦,现在大厨房还在备菜,陆先生恐怕要等到中午。”
陆爵嘴里说着“无所谓”,人却已经和安小意走成并排,那走法十分侮辱人,她正着走,他倒着走,目光刚好透过镜片落在安小意脸上。
她也只好用“目不斜视”侮辱回去。
直到陆爵说道:“Demon的正餐不过尔尔,倒是西点类,前不久我曾尝过一次,竟出乎意料的美味。虽说他如今已经卸任,不过却向我推荐了他女儿。”
安小意她脚下一顿,终于拿正眼看陆爵。
陆爵无声的笑了:“那位西点师,名叫安博尔。”
这里所有人都知道,安博尔自那年车祸后就人间蒸发,杳无音信,除了一年前寄给安小意的房产证明和门钥匙,连个电话都没打回来过。
安小意的眉头瞬间打结:“请问陆先生,你刚才说‘前不久’,请问是多久?”
陆爵:“也就半年前。”
安小意一秒没停:“在哪儿?”
陆爵不慌不乱,有理有据:“他不让我说,还说,只要他的女儿的手艺青出于蓝,他就会回来。于是我就问他,‘青出于蓝’的判断标准是什么。他说,可以以我的评分为标准。”
安小意这回没接茬儿,先是在心里把这个陆事儿逼的祖上问候一遍,转而开始分析其中的真实性。
她自小和西点打交道,和人接触不多,不熟悉勾心斗角那一套,但这些年来身边的怪事一个接一个,难免也催熟出多疑的性子。就好比这两年,总有一些陌生人突然挡住她的路,不问路也不推销,就只是拿探照灯一样的目光盯着她瞧,仿佛她是传送带上接受安检的违禁品。
再说安博尔,这些年连媒体和私家侦探都找不到他,陆爵竟然刚好碰到,还吃了一块他做的蛋糕?
安小意本能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可理智又告诉她,这话兴许有部分真实,只因那口吻,那语气,的确像是安博尔会说的话。
于是再开口时,安小意的口吻多了几分郑重:“陆先生如果愿意,可以安排个时间,我请你尝尝我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