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件事也让她感到有些难受——和父皇的关系,似乎没有小时候那么亲密无间了。等她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忽然吓了一跳。小时候?难道现在的自己,这个十一岁都还没满的小孩子,就不是小时候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能理解到比以前更多的感情与想法了。那种大容量的、迅猛的信息,时常盘踞在她的脑袋里。说到“父皇”这两个字时,伴溪已经不再觉得他的什么想法都是对的了,也不再觉得他是自己唯一的依靠了。她越来越清晰地发现,自己身体里的那股力量在慢慢萌发,甚至有时候她在朝廷中还会和父皇唱唱反调。父皇微笑着看着她,听她说完,有时候群臣站在她那边,有时候群臣又顺着父皇的意思。那帮英明的老家伙们,谁也不愿意在这场父子间的明争暗斗中表明坚决又清晰的态度。
她与父皇正处在一种非常微妙的环节之中。只可惜伴溪不能穿越到现代,否则她就知道这种症状叫做“青春期”了。不过她的青春期相比于现在的孩子,确实来得早了一些。这些也都是后话了。
“殿下,快起来看,好大的雪!”小耗子轻手轻脚地走进了伴溪的寝殿。
虽然临运每年都要下雪,仍然抵不住每个孩子爱雪的热情。况且,今年的雪格外大。小耗子认为伴溪一定会像平常那般欣喜,披上一件裘皮大衣就往外面冲。以为她像以前那样会叫上潘星霓、邓薇和夏芝萱,几个人一起快快活活地用雪堆上一些好玩的东西。
所以当伴溪只是点点头而并没有往常的欣喜时,小耗子显然是愣了一下的。
伴溪的秘密,她谁也没说。因此在外人看来,太子殿下或许是病了。
“殿下,您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请御医来看看么?”
伴溪摇摇头:“更衣吧。”
“天色还有些早,您再睡半个时辰吧。”
伴溪摇着头,自己起来穿衣服了。
“殿下,还是让她们来吧。”小耗子无奈地唤来几个侍女,动作麻利地帮她穿上了衣服。
“你去把我的剑拿来。”
“殿下要剑?”
“在这种雪里练剑,我想体验一下。”
小耗子看到伴溪终于又有了新奇的想法,不由乐了,看来殿下并没有病啊,也许只是想着晚一点再约她们一起玩呢?
“找人给我点上一排蜡烛,外头的风雪好像还有点大,不知道蜡烛行不行。不行的话,就不要了吧。”
“我的好殿下,您可不能这么开玩笑。您要舞剑可以,但是黑漆漆的您的安全怎么保障,我坚决不同意的。”
伴溪笑起来,露出牙齿:“那就任凭张总管给我安排吧。”
伴溪的好兴致终于消耗完了,那几个掌着烛火的侍女们都一脸疲惫,有几个还打了呵欠。
伴溪看见她们打呵欠,忽然也生出了一些倦意,在连打了几个呵欠后,终于对小耗子说:“我再歇会儿,有点困。现在离上早朝还早吧?”
“也快到了,只是殿下已经梳洗好了,如果趴着点睡,不影响发束,应该还能歇会儿。”
“好,你们也都下去休息吧,今日就放你们一天假。”
那几个掌烛火的侍女们无一不面露喜色。本以为是个重差事,没想到像是“因祸得福”了。
下了早朝后,柳汉洲忽然叫住了伴溪:“伴溪,你留一下,父皇有话要对你说。”
伴溪有些诧异,父皇准备说什么呢?难道父皇察觉到自己最近有些怪怪的?她心里直打鼓。
“今日如此好的雪,来年应该是个丰年。朕心甚悦,近来朝堂上也都是好消息多过坏消息,大豫越来越繁荣稳定。朕这些时候似乎忙于政务,有些忽略你了。”柳汉洲笑得有些温柔。
伴溪忙低头:“父皇,儿臣能理解父皇,还望父皇多注意身体才是。”
柳汉洲叹了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和伴溪即使在没别人在时,也显得这么生分了。是上次那件事伤害她太深了么?柳汉洲确实知道有些伤害是无法逆转的。他忽然有些怀念伴溪坐在他腿上,亲昵地抱着他的样子。
“今日也没什么要事,叫你留下来,是朕想弄个家宴,和你们这帮孩子们热闹热闹。你可以叫上不觉居士和薇大人,你们时常在一起玩,不在一起反而不适应了吧。”柳汉洲眯缝着眼笑。
“好,那儿臣等会就去通知她们。”
“好,这主意也是朕临时起意,可惜你的三哥四哥出去巡游了,不然他们也一起来,还要热闹呢。”
伴溪觉得父皇似乎真的老了,老了的人就格外喜欢亲人聚集在一起的温情脉脉。
“以后有机会还能再一起的,父皇。”伴溪也微笑着。
到了大家都凑在一齐的时候,柳汉洲看上去果然兴致勃勃。伴溪有一瞬间有些恍惚,就仿佛看到了好多年前那个手掌孔武有力的男人。
柳汉洲在湖心处的小亭子内,设了个供聚会用的小桌子,命人端上来了好几个暖炉,放在过来的人脚下,怕他们冻伤了脚。这次参会的,除了邓薇外,邓晟也跟着来了。自从上次见了倾城公主后,总有些思慕她,又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拜会,今日这种难得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同来的还有一两个住在皇宫里尚未出阁的公主,她们在皇宫中没有什么地位,所以出来得少,柳汉洲怕伴溪他们玩得不够尽兴,特命人这才把这二位给叫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