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庆典完了,伴溪也松了口气。生在皇家,礼数什么的还是少不了,妃嫔们无论品阶,算起来也是伴溪的长辈,她自然得一个个相送。柳汉洲今日似乎非常开心,酒也喝得有些微醺,脸红扑扑的。
“父皇,您一定要保重身子,少喝一些酒。”伴溪劝道。
柳汉洲微微一笑,“是了,朕确实是老了,喝了一点便头晕了。哪怕二十年前,朕还可以骑马射箭呢。”
胡依寒笑起来,“陛下,这次臣妾归省,带凯儿和旋儿一起,陛下也清静清静。但只有一件事,陛下万万要听殿下的话,保重身子。”
“说的什么话,凯儿和旋儿素来是朕的宝贝,哪有清净一说,你们走了,朕觉得孤单才是。”
“陛下,臣妾定当早些回来。”
“别,古人都说,‘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呢,爱妃在家多留几日,好一解家人的思念之苦。爱妃放心,朕自会好好照顾自己。”
旁人都有说有笑,为这种气氛庆祝着,邓青看上去也十分开心,因为就在刚才,陛下已经告诉所有人,邓晟已经踏上了回朝的旅途,不日便能抵达临运了。
只有夏芝萱表面上微笑着,眼睛里却有一层灰色。近了,近了,她这么告诉自己。
她抬起头望了一眼邓薇,邓薇好像在和什么人攀谈着,一副笑笑的模样。似乎今天到场的每一个人都是喜乐的,无论他们是真的喜乐,还是装出来的。至少看上去都毫无破绽。
只有她的心,在迅速枯萎着。
七年了,不知不觉间竟然有七年在皇宫里度过。往事经常在做梦的间隙活跃在她脑中,无论怎么逃都逃不出自己为自己画的牢笼。
心死了,人又有什么救?可是那颗死了的心,却不知不觉被唤活了。假如一切都是真的,她可能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有皇帝的疼爱,有好友的陪伴,有满心的记挂,有着一个光明的未来。
只可惜一切都是假的,是假的。夏芝萱在心中默念着,她甚至有些颤抖,无论怎样逃,这一天都来了,比她预想的晚得多,可是还是来了。
她又看了一眼邓薇,这一眼,像是诀别。从今以后,她们便真的是两路人。薇儿知道了会如何呢?会厌恶自己,会恶心自己,还是会骂自己?或者干脆沉默,什么也不说,又或者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无论哪一种,似乎都是她不愿意承受和面对的。
她想起福雪康对她说的一句话,福雪康说,“面具戴得太久了,它就和肉长在一起了,撕下来是很疼的。可是人不能因为怕疼就戴着面具过活。歌谣,不要忘了你是谁,更不要忘了你为什么会变成谁。”
她咬了咬嘴唇,用右手伸进袖口,确认了一下药的位置。
当然,那药也是福雪康给的。
☆、蛐蛐夜啼闻凄惶
“公主,还不走吗?”邓薇走了过来,太子生辰宴会后,就是要省亲的妃嫔们一一和陛下道别的时候。
“我还想留在这儿一会,省亲大队有得热闹看吧。”
邓薇正纳闷呢,夏芝萱虽然喜欢热闹,可是对这些场面上的宴会却并不十分感兴趣,今天怎么如此兴致勃勃了?
“太子表弟还没走呢,我和他一起走,我有个神秘的礼物要送给他。”夏芝萱压低声音说,邓薇这才明白过来,笑着说,“公主也真是有心了,那我先回去了。”
“薇儿——”
“嗯?”
夏芝萱仓促地笑了笑,“啊,没事,我是说,照顾好丞相大人。”
“放心吧。”邓薇笑着走远了。
柳汉洲今日喝了不少酒,觉得有了几分醉意,于是后面几位要出宫去的嫔妃敬来的酒,他都推下了,夏芝萱看了暗暗皱眉头。他若是不醉,后续该如何进行了?天再过不久就要黑了,计划得抓紧了。
柳汉洲在胡依寒身上用的时间最长,足以看出他的一往情深了,便是千叮咛万嘱咐,也还是觉得放心不下。
“陛下,不必担心臣妾,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臣妾会尽快回到陛下身边。”
有几分醉意的柳汉洲看到如此温顺的胡依寒,心中又涌起一阵疼惜,两个人依依不舍,就像刚在一起就要分离的新婚夫妇。
“陛下好像真的很喜欢雪妃娘娘呢。”夏芝萱感叹到,大臣们许多已经回去休息了,伴溪还留在这里。
“父皇这样我也很高兴。”伴溪微笑着说,“姐姐今日怎么也有好兴致留在这里,换做以前早就回去歇息了吧,你好像也喝了一些酒。”伴溪闻得到夏芝萱身上淡淡的酒气,那酒气混杂着夏芝萱身上的脂粉气,竟然不像男人身上闻着感觉恶心。那种独特的味道似乎让人还挺喜欢。伴溪暗暗想,怪不得英雄难过美人关,女子的存在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呀。
夏芝萱的脸微微有些红,“我想留下来看看热闹,这么多年了陛下也没有让她们归省呢。而且我偷偷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待会这些忙完了,小鱼便会拿给你。”
“姐姐太客气了,还准备了礼物?”
“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我不对你好,难道对别人么?”夏芝萱眨着眼,看着伴溪。
好不容易雪妃娘娘的轿子也被人抬起来了,柳汉洲带着笑容注视着他们。
就是现在了。
夏芝萱站起身,走到了柳汉洲面前,端着两杯酒,一杯递给柳汉洲,道:“陛下,倾城想敬陛下一杯,为陛下的仁爱,为今日大豫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