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嬷嬷看了一眼院子里的花草,道:&ldo;注意点,别吵到了三爷。&rdo;
小寒点头应了,却在腹诽,除非盛和光是条狗或者猫,竖起了耳朵来,否则根本不可能听得到这个偏远小院的声响。
沧海院总共三进,中间一路是主院,第一进是会客厅,第二进书房卧室,第三进乃是女眷所居,东路从外到内分别是小厨房、仆妇居所、以及姨娘通房的小院,西路从外到内则是侍卫长随住所、仓库还有小花园。小寒的小院就在第三进东路尽头,已是整个沧海院最偏僻的角落,离主屋最远。
到了下午,突然下起暴雨来。
夏天的倾盘大雨,打落在屋檐之上,外头白茫茫的一片。一直到晚饭时候,雨才渐渐小了,滴滴答答地打落在廊下的青石地板。
小寒肚子早就饿了,屋里没有雨伞,也没有木屐,她也顾不得许多,只披了件披风,迎着雨水出门了。
她出了门,顺着东路甬道,走到了小厨房。饭香菜香扑鼻而来,小寒食指大动。
进了门,厨娘安大娘见到她,忙道:&ldo;小寒姑娘,你可算来了,快坐下吃吧。你看,这头发都湿漉漉的,回头记得跟崔嬷嬷请示,领些个木屐雨伞。&rdo;
厨房里还有两三个仆妇在用饭,见到小寒,默默给她让了个位置,看着她的目光里有些怜悯之意。
这个小姑娘,颜色颇好,正是花期,娇柔美好,可爱可怜。可是入了沧海院,一个月有余,三爷竟是不闻不问,住的地方比其他院的贴身丫鬟还寒酸,凡事亲力亲为,吃个饭也是同其他仆妇一般无异,挤到厨房来。
今天下着雨,连雨具也没有。可怜见的。
小寒感受到了,很想告诉她们,不用怜悯她,她本不是真的来做通房的。可是,偏偏这事情又不能告诉别人。她心中郁卒,只能努力吃饭。
正吃了几口,厨下帮佣的季嫂子从外头进来,手里拿着伞,雨水滴答到地板上。
&ldo;崔嬷嬷怎样了?&rdo;安大娘面带关切问道。
季嫂子摇摇头,面带忧色:&ldo;不怎样,还是疼得厉害。我给她按摩了一会,可是看着没啥用处。陈年旧疾了,风雨天就犯,郎中来了,也没啥用处。&rdo;
小寒闻言,愣了一下,放下了筷子,问道:&ldo;季嫂子,崔嬷嬷腿脚不舒服么?&rdo;
季嫂子点头:&ldo;是啊。疼得下不了床来……&rdo;
小寒立即站了起来,放下筷子,连披风都没有拿,就出门去了。
这是她等待已久的机会。
她走到崔嬷嬷的住处外头,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隐隐约约、时断时续的呻吟声。走到门外,听得越发清楚,痛苦之意显而易见。
小寒敲了敲门,里头崔嬷嬷应了,她打开门进去。天色晦暗,屋里没有点灯,一片幽暗。屋里满溢着一股跌打药水的味道,有些呛鼻。
&ldo;嬷嬷,你怎么样了?&rdo;小寒摸索着点了灯,问道。
&ldo;没事,老胳膊老腿了。&rdo;崔嬷嬷的声音有气无力,显是饱受折磨。
灯光照亮了床铺,崔嬷嬷半靠在床铺之上,面色苍白,嘴唇发白,额头汗涔涔的,鬓发已湿。
小寒坐到床边,问:&ldo;嬷嬷怎的不找郎中看看?&rdo;说着,伸手去看崔嬷嬷的腿。
&ldo;老病了。等风雨停了,也就好了,忍一忍就过去了。&rdo;崔嬷嬷一改往日严肃的模样,显得虚弱无力。
小寒双手按上嬷嬷的腿,说:&ldo;我从前学过。正好可以给您按一按,会舒服一点。&rdo;
崔嬷嬷不太相信地看着小寒:&ldo;真的有用吗?以前郎中也给我按摩,但是用处不大。&rdo;
小寒笑着说:&ldo;您放心,肯定能让您舒服一些。&rdo;
崔嬷嬷犹豫了一下,说:&ldo;那就试试看吧。&rdo;
小寒点点头,按照师父教的手法,开始给崔嬷嬷按摩腿部。她的手掌柔软而微凉,力道适中地按压在腿部以上,刚开始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可是渐渐用了力,原先隐隐疼痛的腿骨倒是渐渐松泛下来了。
崔嬷嬷紧绷了一个下午的身子,也慢慢放松了下来。虽然还有些微微疼痛,却是几乎可以忽视了。
崔嬷嬷躺在靠枕之上,差点睡了过去。
外头一阵惊雷,她吃了一惊,方又清醒过来。就见小寒仍在给自己按摩,手上力气不减,脸蛋红扑扑的,鼻尖沁出汗水来。
崔嬷嬷不由得道:&ldo;小寒,你歇一会吧,我好多了。&rdo;
这是崔嬷嬷头一次喊自己的名字,语气还甚是温和。小寒精神一振,摇摇头,道:&ldo;这是陈年的毛病,得按摩久一点,不然今晚恐怕没办法睡觉。&rdo;
崔嬷嬷又问:&ldo;你这手法是从哪里学来的?竟是比郎中还好?&rdo;她看着小寒,目光之中隐含探究之意。
小寒手上的功夫毫不停顿,道:&ldo;我从前在扬州时,养育我的妈妈腿脚也有毛病,我跟着诊治的郎中学的。&rdo;
崔嬷嬷又问了些问题,诸如小寒从前在扬州哪里啊,妈妈姓甚名谁,小寒一一回答,回答完毕,给崔嬷嬷的按摩也告一段落。说好了明天再来按摩,小寒就离开了。
崔嬷嬷却望着油灯烛火陷入了沉思之中。三爷这些年,也饱受腿伤的折磨,他发作时,她在身边,只恨不能以身相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