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石台却冷得要命,一进屋又会看到那棵被雷劈死的树,被院里的灯照得阴惨惨的,树影扭曲,吓得他又关上了门。
但是外面这么冷,再待下去会生病的,周栎在生理与心理的恐惧之间犹豫不决。
不……不对,那棵树不是那样的!
周栎一抹脸上的泪痕,硬着头皮冲进屋内,跑过走廊,停在第一眼看见枯树的窗前。
原先从屋里看那树有半扇窗那么大,现在却是遮天蔽日之势,树干也不像是被雷劈焦的样子了,很有枯木逢春的架势。
周栎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等着看这棵树还会有什么变化,他的好奇心大过了恐惧。
这树不怕人看,自顾自地扎根生长,迎着暴雨慢慢地立了起来,一窗之隔的周栎给他鼓起了掌:&ldo;喂,你这是渡劫成功了吗?&rdo;
大树枝叶簌簌的响动,似在努力做着回应,周栎越发的期待,迈着短腿踩在书桌上朝外面用力挥手。
簌簌簌……一条树枝贴墙匍匐至窗边,周栎感觉声音越来越大,还没来得及闪躲,游蛇一样的东西哗啦一声破窗而入,直直袭向他的面门,周栎瞳孔瞬间放大,整个人呆立在书桌上,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他闭上了眼睛。
耳边忽然又响起另一条树枝的声音,两条树枝似乎缠了起来,周栎疑惑,树枝自己打起来了吗?
他睁开眼,在他面前,两条树枝争缠不休,后来出现的这条似乎更占上风,他动了动腿,慢慢地爬了下去,从床铺下面摸出一串念珠,拆开几颗,瞄准窗户往外一扔。
砸中,两条缠在一起的树枝被打散,其中一条气力明显弱了下去,慢慢缩成原状。
另一条一动不动,嗯,有点不对劲,他将余下的珠子举在面前,小心翼翼地想探出窗外看一眼。
谁知刚一冒头,就被一只手按了回去,周栎啊了一声,瘫坐在地,颤巍巍地举着檀木念珠:&ldo;你……你是什么人,啊不,什么妖怪?&rdo;
外面传来人声:&ldo;不要出来,外面这树成妖了,对你有敌意。&rdo;
&ldo;你是谁?是你救了我吗?&rdo;周栎觉得这人声音挺好听的,放低了警惕。
那人再次回应:&ldo;山神,是的,所以你不要再作死了。&rdo;
&ldo;山神大人啊,我师父去哪儿了?我现在好害怕。&rdo;
&ldo;你师父去救人了,害怕的话我陪你聊天。&rdo;
周栎再次爬到窗边:&ldo;让我看看你呀。&rdo;
不及他伸长脖子,那只手又把他按了回去:&ldo;别探头,外面危险。&rdo;
&ldo;你进来吧,外面下雨,很冷的。&rdo;周栎好奇心骤起,非要看看这个山神不可。
&ldo;我是山神,不能进人的屋子。&rdo;他随口编了一句。
&ldo;这样……山神是妖怪吗?刚刚我看到了另一根树枝。&rdo;周栎坐回了床边,双脚够不到地,悬在半空一晃一晃。
&ldo;是檀香树,以前当过妖怪,现在已经不是了。&rdo;
这段记忆被时间冲刷地只剩几个零散片段,那阴暗潮湿的气氛和那个自称山神的人却历久弥新。
&ldo;啊,是山神大人。&rdo;周栎意犹未尽地摸着自己的嘴唇:&ldo;我昨天没有对山神大人做什么吧?&rdo;
沈云檀沉默不语,树影肉眼可见的暗淡了几分。
周栎的手穿过树影摸了摸他的脸:&ldo;一直想谢谢你,后来我每次去寺庙都趴在墙边和你说话,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rdo;
&ldo;再见。&rdo;他感觉自己像个出尔反尔的小人,前一秒还温言细语,后一秒就翻脸走人,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将错就错继续亵渎神明吗?
周栎忽然又有点后悔,将错就错有什么不好,他们才刚刚开始,他还能活好几十年,得过且过的日子或许并不怎么糟糕,那么多人各怀异心都过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