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什么事儿…&rdo;
她没有加上&ldo;科斯托格洛托夫&rdo;这个称呼。只是在向医生和护士以第三人称的方式提到他的时候,该加才会那样称呼他。而当面她从不直呼其姓。
&ldo;薇拉&iddot;科尔尼利耶夫娜,我对您有一个请求……您能不能通知一下米塔,说我明天管保出院?&rdo;
&ldo;可这有什么必要?&rdo;
&ldo;非常必要。是这么回事:我得乘明天晚上的火车走,而在这之前…&iddot;&rdo;
&ldo;廖瓦,这样吧,你先去!我一会儿就来。&rdo;
列夫&iddot;列昂尼多维奇走了,一路摇晃着有点怄楼的身躯,两手插在白大褂前兜里,背部的系带被绷得很紧。薇拉&iddot;科尔尼利耶夫娜对奥列格说:
&ldo;到我那儿去吧。&rdo;
她走在他前面。体态轻盈。步履敏捷。
她把奥列格带到器械室,当初奥列格曾在那里跟东佐娃辩论了半天。该加就在那张刨工粗糙的桌子旁边坐下,并示意奥列格也坐到那里去。可是奥列格依然站着。
室内除了他俩再没有别的人。照到这里来的一束阳光像一根金色的斜柱,只见尘埃飞舞,还有器械镀镍部分门出的反光。屋子里很亮,几乎使人睁不开眼睛,也使人感到欢快。
&ldo;万一明天我来不及让您出院呢?您要知道,我得写一份病案总结。&rdo;
奥列格一时搞不明白,该加这样说是出于公事公办,还是故意拿拿架子。
&ldo;写‐‐什么?&rdo;
&ldo;病案总结‐‐这是整个治疗过程的结论。病案总结没写出来,就不能给病人办出院手续。&rdo;
这弱小的肩上压着多少工作啊!哪儿都在等她,哪儿都叫她去,而他还要占用她的时间,还要为他写病案总结。
然而她坐在那里‐‐容光焕发,光彩熠熠。不单是她本人,不单是这种善意的、甚至亲切的眼神在闪光,而且她那娇小的身躯周围也形成了扇形的强烈反光。
&ldo;怎么,您是希望马上离开本市吗?&rdo;
&ldo;并不是我想这样,我心里倒是很愿意留下的。可是我没有地方住宿。我不想再在火车站上过夜。&rdo;
&ldo;是啊,您又不能去住旅馆,&rdo;她点点头。随即又皱起了眉头:&ldo;说来也不凑巧,我们有一个女工友,病人常常在她家借宿,可她自己也病了,没来上班。有什么办法可想呢?……&rdo;她沉吟了半晌,用上面一排牙齿磨了磨下唇,同时在纸上画了个花形的面包。&ldo;您知道吗……其实……您倒是完全可以住在……我那里。&rdo;
什么??她是这么说的么?该不是他听错了吧?能不能请她再说一遍?
她的面颊明显泛起红晕。而她的眼睛仍然回避正面看他。她说得十分大方,似乎病人到医生家里去过夜是很平常的事情:
&ldo;明天正好是我上班时间比较特殊的一天:我上午在医院里只待两个小时,然后整个白天都在家;晚饭后我再走……我到熟人家去暂住一宿很方便……&rdo;
这时她看了他一眼!该加两颊绯红,目光明净无邪。他是否能正确理解呢?他会不会辜负对他提供的这种方便?
而奥列格倒是真的不知怎样去理解这意思。当女人说这样的话时,难道是能理解的吗…值可能意味着无限深情,也可能远不是这个意思。但是,这他并没有去想,也没有时间去想,因为她是那么一片好心地望着他,等他回答。
&ldo;谢谢您,&rdo;他终于这么说。&ldo;这……当然再好也没有了。&rdo;他简直把远在100年以前的童年时代所接受的教诲‐‐怎样保持彬彬有利的风度,怎样恭敬地答话‐‐全都忘记了。&ldo;这可太好了……可是我怎能让您自己……我实在过意不去。&rdo;
&ldo;您放心好了,&rdo;该加带着令人宽慰的笑容说。&ldo;要是需要待两三天的话,那我们也可以想想办法。您不是对离开这个城市感到惋惜吗?&rdo;
&ldo;是的,当然惋惜……对了!要是这样的话,那么证明上的出院日期就不能写明天,而得写后天!否则,监督处就会把我提去审问,为什么当天没离开那里?还会再把我关进班房。&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