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皇上,您不回去休息吗……&rdo;圣意难测,小贵不得不出言问询。谁知这话方出口,就见那月亮拱门处转出一个斜肩的影子。
其实元恪并非是个斜肩,只不过他因为拄着手杖而显得左肩高右肩低。
此刻,元恪迎着风雪走近元夕。似乎是天冷夜黑,元夕那站姿多少有些显得冷冷冰冰。
&ldo;皇上,邙山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已初步定下三天后行大殡。殉葬妃子名单已经初步拟定,您是否需要过目?&rdo;
元夕点了点头,那脸上多少带着些皮笑肉不笑:&ldo;有劳皇兄了。&rdo;
元恪听到此言,那眉头跳了跳,心中只是一阵讽刺,而后不发一言,径自往佛堂而去了。
皇帝生前信佛,所以灵堂也设在永安殿后的佛堂。那佛堂之中正有皇亲国戚、皇子皇孙,皆跪成一排皆一排,与堂中长明灯交相辉映,显出了一些另类的富丽堂皇。
先帝已去了一月,宫中众人该流的泪也流尽了。此刻披麻戴孝地跪了一地,或面无表情,或哭得只打雷不下雨,显得极其的麻木不仁。
堂中正中摆着一个金丝楠木棺椁,想来除先帝外不会躺别人。好在现下是个风号雪舞的季节,加上棺椁夹层中裹了层层冰霜,所以在这稍显温暖的佛堂,先帝虽圣体有损,倒也不至于发出尸臭。
众人看见元恪进门,见怪不怪地又敛下了眼皮。这一月宫中人人都吃了苦头,纵然是知道元恪隐隐有辅政的意图,但也见怪不怪。说到底,还是新帝太小太没能力,大魏皇子中论能力与手段皆无出元恪之右者。
元恪方到佛堂跪了没多久,那佛堂的门再一次打开了。有宫人跪在门外唤了一声&ldo;承王殿下&rdo;,那承王便很自觉地站起身来,等走到外面一看,却是新帝元夕等在门口。
元恪方才以为元夕要回寝殿,谁想他还没走,脸上的表情动了动,但到底是表面恭敬地抬了手,一个揖未了,便当先唤了一句皇上。
元夕原本也没打算与他废话,见了他,便开门见山道:&ldo;皇兄,朕的人来报,说是三皇兄似有异动。&rdo;
元恪心中嗤笑,心道:&ldo;你的人?这偌大的皇宫除了太监,谁还是你的人?&rdo;
但这话他到底没有说出来,只抬了眼,答了一个:&ldo;哦?&rdo;
实际上元恪早就料到元朔异动。他也在期待着元朔异动,不怕乱动,就怕不动。
元夕身居高位,却异常的寂寞,有事无人商量,想了半天,也只能找出一个元恪。此时他心中如同老树盘根错节,然那情绪纵使如何纠结,表面上却只是蜻蜓点水似的点了头。
&ldo;听人说,三皇兄似乎有回平城的想法,不知二哥是否知道。&rdo;
他方才还叫元恪二皇兄,如今改口唤了二哥,元恪虽没有多受用,但那脸色比方才稍微友善了些。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ldo;老三他向来无法无天,桀骜不驯,如今没了先帝,让他长久的留在洛阳,恐怕会给皇上惹祸。不若顺水推舟,随便封他个什么,让他回平城去也好。&rdo;
元夕点了点头,微微扯了扯嘴角。原本他是想有所表示的笑上一笑,然他孤僻惯了,早就忘了如何去笑,这样扯动嘴角的时候,不知怎的,竟有种诡异的违和。
元恪的眉头突突地跳了几下,也不知怎么想的,竟是抬起手鬼使神差地拍了拍元夕的肩膀。
这样的举动,对于一个皇帝来说是十分大不敬的,但对于一个茫然无措被推上高位的弟弟来说,却意外的让元圣品出了一些安心。他的胸口一热,一腔情绪一股脑的涌上了喉咙。
&ldo;二哥,若你想做皇帝的话……&rdo;
元恪似乎知道他接下来想说什么,无言地摆摆手,又拍了拍元夕的胳膊,而后拖着一副连轴转了一月的身体,再次踏步进了身后的佛堂。
堂中,老和尚带着一帮半大不小的和尚呜呜啦啦地念经,众人依旧一副苦大仇深,唯有元恪带着一身疲惫与疮痍,缓缓自心间叹出一口气来。
&ldo;哎……&rdo;
怎么说呢?
哎……
第131章(一百三十一)险恶
元朔百无聊赖地坐在殿中,他的头歪斜地靠在他撑起的右手上,另一只左手得了空,空得又不很利索,只好端起手旁的葡萄美酒,一口一口,喝了个肚圆。
大殿正中,几名舞姬争奇斗艳。元朔不爱看中原的舞蹈,却对西域诸国兴趣盎然。这几位西域舞姬大冷天一身轻薄衣衫,左扭右转,舞出了一段水蛇腰身,明明或多或少有些不堪入目,却意料之中地入了元朔的眼。
此时正值国丧之际,举国上下全都禁了丝竹管弦。唯有三皇子这处不受国丧限制,春光流转,似乎提前进入了春天。
先帝国丧,元朔并非不忌惮,只是破罐子破摔。
他那太子皇兄都被人整死了,他一介普通皇子,又能比他太子皇兄多出三头六臂吗?
他自认为不能,所以才会愈发地肆无忌惮起来。阎王让你初一死,不会平白留人到十五。
谁知元恪意外的大度,不仅没有授意皇帝要了他的命,还放他一马,给他封了个平城近临的郡,就要放他走。
原先先皇刚崩时,他其实是有心回平城的。可真正等到元恪对他放手了,他却又有些不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