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和一开始,李钰便将小北王杨科的亲笔书函递到韩健手上。
书信是在十多天前写的,而以李钰的意思,信因为路上耽搁,直到早晨才传到洛阳。虽然李钰是在说北方道路不变。或者说因为道路阻滞对信息传递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可韩健还是怀疑李钰口不对心。因为在第一轮谈判的时候,李钰也主要是在叫苦,显得北王府是多么无奈,要替朝廷来抵挡鲜卑人的南下。但其实北王府经营多年。一方面是要图谋洛阳,更重要便是抵御边关。要不是抵御边关,北王府也不会进一步做大。北王府的兵强马壮,也不是一天两天所操练成的。
韩健看完信,便放下来。信本是给杨瑞的,有思过悔过之意,在心中痛陈北王府中有一些逆臣,挑唆朝廷与北王府之间的关系,然后令他与朝廷有多隔阂云云。其实杨科也只是在找理由来开脱,换个角度说,也是在找台阶下。只要杨瑞接受了他的说辞,那这次的议和便算是有门。
但杨瑞显然不想打开这么一道门,给北王府机会。
“不知你们北王府这次抵达洛阳,可是带了多少礼物过来?”韩健本就是旁听者,这时候却突然开口,这也是他在这次议和上说的第一句话,“连我东王府,都有份在内?在座之人,可都有不少收获吧?”
韩健说完,又看着出席这次议和的朝廷官员道。
有些人紧张兮兮的,也有人不为所动。毕竟韩健说的事,也只是偶然发生,并非所有官员都收受礼物。本身他们收了礼,也不会对这次议和帮北王府太多忙,很多人也只是个出来走过场的。
李钰见情势不对,马上说道:“东王此话差矣。北王府而今乃是朝廷之藩属,便是来献忠诚,怎有送礼的道理?在下听闻,我北王府中有一名商贾,似乎是带了不少礼物来探望亲友。不知东王说的可是此人?”
韩健一笑,李钰这般解释,其实也是在不打自招。
要不是他有意为之,事情才刚发生,他又怎会如此清楚?还需要有意提醒他,这是许方氏出以私人的名义来送礼,而并非是北王府所为。
便在李钰有些紧张,不知韩健会如何计较时,韩健却微笑点头道:“大概如此吧。”
原本很僵持的氛围,随即也缓和下来。很多人也因此松了口气。
之后的议和,只是在一些边缘问题上计较,至于朝廷退兵,以及朝廷礼部这面提出来让杨科亲自到洛阳来朝拜的事,像是被刻意回避了。韩健也只是在一边旁听,未再发表什么见地。
随着议和会议结束,韩健明显能感觉到李钰有些紧张。
毕竟而今北王府遭受的压力是空前的,北有鲜卑人叩关,南有苏廷夏的“十万大军”压境。腹背受敌之下。能令朝廷早一天退兵,北王府也就能早一天获得喘息的良机。他也自然清楚,朝廷与北王府的矛盾不会因为这么一次议和而告中止,这也仅仅是给双方喘口气的机会。至于朝廷接下来会以怎样的态度来对待北王府,那并不在李钰的考虑范围之内。他来洛阳,便是现不惜代价令朝廷退兵。仅此而已。至于一些空头的许诺,那是有多少可以许诺多少,但到了真正要执行的时候,那就另当别论。
不过因为谈判进展很不顺利,也令李钰感觉到压力。继续这么下去,恐怕谈判迟早会变成坚持,朝廷兵马仍旧会对北王府造成军事上的压力。
……
……
议和会议结束,韩健与众出席官员一起进宫面圣。
杨瑞看过这次的议和记录之后,倒没上次那么过激的举动。她从中也看出些门道。便是这次议和还是没有实质性进展。这离她不议和而必战的思想,是很吻合的。
韩健简单问了几句,语气很平和。几名官员对答之后,杨瑞摆摆手,示意让林恪还有那些礼部的官员退下,仍旧是留下韩健。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她还留下了陪同韩健一同出席这次议和会议的安平郡主杨秀秀。
“安平,这次让你与东王一同办事。也是辛苦你了。你放心,朕答应你的事。不会食言。”杨瑞笑看着杨秀秀说道。
“谢陛下隆恩。”杨秀秀紧忙行礼。
韩健眯了眯眼,他之前已经查到,这次杨瑞并未将原本安平郡王府的府宅和田地一并归还给,只是跟宁原讨了宅院,还给了杨秀秀。关于那些田地,本就是杨秀秀临离开洛阳时候自己卖的。货物售出概不退换,如今田地上都种了人家的庄稼,她就这么讨回来那也是不合适的。干脆杨瑞便给杨秀秀画了一张很美的饼,许诺了不少东西,包括田宅俸禄甚至是爵位。令杨秀秀做事起来更有动力。
对于杨秀秀来说,只要这次不是被韩健“坑”,她就很开心。她自然觉得杨瑞是杨家一家人,会向着她,说过的话作出的许诺不会食言。只是她没想过杨瑞为何要帮她的问题。杨瑞帮她,本就动机不纯。
韩健心想,一向精明如狐狸的杨秀秀,这次被杨瑞给卖了,还帮忙数银子呢。
“行了。你退下吧。”杨瑞脸上露出很亲和的笑容,说道,“东王你也可以去了。朕今日身体不适,便不多留你们二人。”
本来杨瑞只是一句说辞,杨秀秀很识相行礼告退,韩健却知道杨瑞并非虚言。毕竟二人是夫妻,算算日子韩健也知道杨瑞这两天也正是“不舒服”的时候。韩健心想,也许刚才杨瑞并未像上次那么大发雷霆,是身体实在扛不住,勉强能见了这些官员,说句话都不容易,更别说去动怒了。那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韩健没多说,现在他跟杨瑞之间,终究有些小矛盾,还需要时间来缓和。
……
……
离开烨安阁,韩健直接出皇宫,到皇宫门口,却见杨秀秀的轿子停在外面,旁边还有几个轿夫。
韩健心说这落难的郡主而今也是地位不同,之前几天还要“卖身为奴”,现在却已经能雇得起轿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