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时间,却是百年之前。一张百年前的纸能在这房檐下保存得如此之好,我便知这房的主人是
如何看重这些纸条了。
我不由得一一查看了去,却发现纸条上全写些简单的话。
&ldo;今辟地十亩,种以荔枝,望果繁枝茂时,汝能归来。&rdo;
&ldo;夜息于院内,忽忆伊之笑颜,辗转反撤,久不能眠。&rdo;
&ldo;今遇故人,见其子,甚喜。若汝能孕余之子,想必俊慧,思及此,欲寻之。然天地茫茫,汝于何处?&rdo;
&ldo;今至北海而归,夜忽梦魇,竟梦吾持利器伤汝,伊灰飞烟灭于跟前。梦醒犹悸,蓬莱乃群岛彻夜灯火通明。&rdo;
……
我看得久了,不免觉得眼睛有些胀痛。跟在我身后的是夏浅,看到我拿着的那张纸条,她忽地开口:&ldo;从那以后,蓬莱岛再也没息过灯,夜夜灯火通明。岛主从来不敢睡觉,有时候实在忍不住睡着了,也会从噩梦里醒来,如此反反复复。&rdo;
&ldo;嗯……他着实有些可怜。&rdo;我讪讪而笑,只能点了点头,随意说了一句。夏浅眼睛忽地便红了,她忽地一把拉着我,急急忙忙绕到了后面,我便见到,那里也挂着一串风铃。不算多,单独挂在后面一排,在风中叮铃作响。
我静静看着那些风铃,心中直觉不好,想要转身跑开,夏浅却一把握住了我的手,手指一动,那
些纸条便都飞到了她手里。她拿着纸条,蹲下身来,递给我看。
我眼睛不由自主瞟了过去,却见那纸条上是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大段大段的话,一看便知与前院不是同一个人写的。
&ldo;今日夜里你又说些奇怪的话。我知你说的彼时前尘往事,然而我却从不记得。我时常会想,是否是你弄错了人,然而我却又想,这感情之事,何必如此顾虑?若你认错了人,我此刻假作不知晓,还能把这梦境沉迷片刻,何必自讨苦吃?&rdo;
&ldo;人世浮华,我常想,你我之间感情算是如何?我可是爱你,而你必定爱我?既然看不穿,何必又去看穿?&rdo;
&ldo;今日你同我去种了兰糙,我看到里面有月幽兰,就干脆全部拔了。其实谁都不知道,所有兰花,我独恨这月幽兰。暗月幽兰种不活,大家便都去种这冒牌货,久而久之,真的种暗月幽兰的也少了,你说我怎能不恼?&rdo;
&ldo;今天吃了很多荔枝,流了鼻血,你竟然把药君请过来,我怕墨子夜一定是杀我的心都有了。若不在你蓬莱岛护着,我该尸骨无存。你真狠毒,可我却也心甘情愿。&rdo;
……
我痴痴看下去,终于看到了最后一张
那一张不是笔墨所书,而是殷红的朱砂。然那颜色似比朱砂浓烈些,我不由得有些茫然。夏浅轻
轻一叹,却是慢声道:&ldo;这是上神最后一张纸条……那日,这张纸条同风铃从魔界飘摇万里而来,然后自己挂在了这里……这……怕是上神心血所书。&rdo;
我拿着那纸条,那是这些纸条里唯一稍显有文雅的话语。
上写着:
莫寻我,莫寻我,就此两两相忘罢。
大风吹来,满院风铃叮叮作响,我闭眼,轻轻叹息了一声。
第六章那些记忆
作者有话要说:嗯……今天失言了,没有更《行云且休休》,那我更两章百里,大家不要说我偷懒啊啊啊……
我在蓬莱岛的这些日子,每天都过得还算清闲,就时不时喝些百里君华送过来的药,倒也没什么大事。我心里记挂着阿轩,不知道他伤重如何,然而却也无计可施,我既杀不了他,却也逃不了他。
其实我清楚的知道,他们所说的那位上神,约莫便是不才。夏浅每日都要同我说上一两段往事,我听得无限唏嘘,却也没有再深的感触。其实我是清楚明了的知晓着的,既然当初我写下了那段&ldo;莫寻我,两相忘&rdo;,那必然就没打算同他再续前缘。若不是伤得太深,我又怎会说出这般话来?
阿轩常同我说,我这人性子哪里都好,便就是心软了些,便就是怯懦了些。我这般心软怯懦的人都说出这样的话来,那么,该是多么沉重的伤,多么牵扯人的纠葛?既然昔年我承受不住,今朝我也未必能承受得住。
我同夏浅说了这些话,夏浅明显有些吃惊,过了片刻,她忽的郑重问我:&ldo;上神,你可是真的忘了?&rdo;
我静静茗茶,未曾言语,过了片刻,我起身道:&ldo;夏浅,我一直以为我很心软,其实我才发觉,我的心肠,比谁都硬。&rdo;
说罢,我便转过身去,欢天喜地扑向了那送荔枝进来的仙婢。
便就是当天夜里,蓬莱岛第一次在我来的时节下了雷雨。那雨打桃花的声音伴着雷声传到耳力,我在睡梦间察觉有人在看我,于是我忍不住,忽的睁开了眼。
然后我变看到那个男子一身白衣如雪,静静站在窗前看我。
满院风铃叮铃作响,他是动都不动,狼狈的站在那狂风暴雨之间,不动声色的看着我。
明明狼狈如斯,却是未损他风华半分。他静静看我,声色是自我见他后第一次这般清明,那目光仿佛越过千万年时光,沉重如斯,悲哀如斯。
我们两静静对望,过了许久,他忽的开口,声音嘶哑:&ldo;我一直在等你。&rdo;
我不说话,只是淡漠的看着他。他又道:&ldo;我也一直在寻你。&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