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不怕的,总归还是会冷,对吧。”张禾笑得有点无奈,从地里撅了跟高粱竿再缠上些枯草用火折子点了起来,漆黑的夜晚腾地便被这点火光豁开了口子,照出一片光亮。
晚镜侧头瞧着这火光,真像当年拢住她的那盏风灯。橙黄的颜色,暖暖的,暖得她有点感动。
“行了。”元道长走了过来,捏着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有点气喘。他年纪不小了,要不是看在张禾塞给他不少银子的份儿上,他才不会废这么大的力气。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他虽是道士,可炼丹药的金石药材也得需要钱啊。
张禾看元道长过来了,便把手里的火把塞给晚镜,跑过去查看吴月娥的状况。等晚镜看着张禾抱着吴月娥走出来,又对她点了点头,她才向元道长施了一礼,“辛苦道长了。”
元道长一副不爱搭理晚镜的清高样子,捏着那只红翡镯子递给她,“那姑娘没事,鬼也没有打散还在这镯子里,随便你怎么处理吧。贫道耗了不少精力,明天你派人送我回三清观去,最好以后也别找我了。”
晚镜苦笑不已,没想到自己就这么把他给得罪了,这道长还真脆弱。她还想着让这元道长看一看袁陵香的状况,看来也是没戏了。只好再想主意。
张禾把吴月娥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车上。“你确定她没事?”晚镜瞧了瞧,这几天的工夫吴月娥已经瘦得脱了形。
张禾点点头,“刚才还叫了我一声张管事,看样子像是虚脱了,应该没事。”
回到锦城的时候城门已经闭了,城门卫见是霁月山庄的车,检查了一下便放了行。他们先把元道长送回了锦兴客栈,又马不停蹄地去了吴掌柜家。
吴掌柜家就像遭了贼一般,连门都没有闭,院子里漆黑一片。张禾背着吴月娥走进去,差点被呆坐在院里的吴掌柜绊一个跟头。
“您怎么也不点灯啊!”张禾费力地从怀里把火折子掏出来吹燃了,瞧见吴掌柜的样子后,差点以为他也中邪了。
那平日里从来笑容满面的吴掌柜已经没了模样,两只眼睛下眼袋囊囊,头发已经乱成了窝,白头发也明显的多了不少。他神情木然地看着张禾,就像没听懂张禾说什么似的。
“吴掌柜,您赶紧来搭把手把月娥弄进屋里去。”
“月娥……”吴掌柜听见月娥两个字就心酸。他找了一天也没能找到自己的女儿,他残存着女儿已经回家了的希望跑了回来,可家里不光没有女儿,连儿媳妇也跑回娘家去了。
吴掌柜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忍不住把脸埋在手心便呜呜地哭了起来,哭了没两声,他忽然又抬起头来盯着张禾,“你刚才说什么?”
张禾哭笑不得,转了转身把背上背的吴月娥转到吴掌柜眼前,“月娥找回来了,您赶紧腾个屋。”
吴掌柜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哎呀地叫了一声,站起身来在原地手足无措地转了两圈,然后慌慌张张地跑进厢房里把蜡烛点了起来。张禾把月娥背了进去轻轻放躺在了床上。
吴掌柜坐在床边看着月娥,又想哭又想笑,圆脸憋的发红。他想伸手想摸一模月娥的额发却又有些不敢,手悬在半空,微微地发抖。
“她没事了。好好调养些日子,月底的婚事不会耽误。”
吴掌柜连声说了几个好,抹了抹眼睛站起身来对着晚镜嗵地一声就跪了下去,额头抵着地上冰凉的石板,却说不出话。
晚镜赶忙往旁边闪开一步,与张禾一道把吴掌柜扶了起来,劝解安抚一番后吴掌柜的情绪才算稳定下来。
等从吴掌柜家出来,已经是亥时了。
晚镜坐到马车上觉得疲惫不堪,头倚着车厢壁直发愣,张禾站在车边瞧着她,眼角唇边一抹笑容淡淡的,“小姐是个热心肠,我挺意外的。”
“我原也不想管。”
张禾未置可否,“那只镯子你准备怎么办?需不需要我去一趟曲阳?”
晚镜把镯子拿了出来放在掌心端详一番,想着有一只鬼魂就在这镯子里,执念不休,便淡淡的有点伤感。
既然琼枝生前一心只念着范公子,念着曲阳,倒也不妨好事做到底。不管会是什么结果,总算是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