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阁主?&rdo;他试探着唤了一声,却没得到回应,只觉得那人越来越凛冽的气势忽而一顿,接着竟就那么消失了。不知道她这样究竟是什么意思,踌躇片刻后,重寒抬步走了进去。
他看到那个素来一尘不染的白衣女子躺在地上,浓郁的酒香弥漫在烬玥楼内,嫣红的酒从打碎的瓷坛中流出来,淌在汉白玉的地面上。
她这是做什么?怎么喝成这样!
莫名的怒意不自主地涌上来,重寒大步走到冷疏源身边,定睛一看,脸色霍然变了。冷疏源哪里是躺着?根本就是僵硬痉挛到脱力后的萎靡样子,她衣衫散乱,平常合得甚紧,紧到一寸肌肤也不舍得露出来的衣襟此刻半敞着,纤细伶仃的锁骨□□在外,锁骨下半寸处是一处陈年的伤口,幽蓝色的冰覆盖在上面,将溃烂的死肉封住,苍白的肌肤在冰封下呈现出青白的诡异颜色,濒临死亡一般毫无生机。
重寒沉着脸走上去把她从遍地的酒水中抱起来,琼浆沾在她雪白的衣上,殷红如血。
&ldo;嘶‐‐&rdo;在手指触到冷疏源的身体的那一刹,毫无防备的重寒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样的温度,哪里是个活人?根本就是块亘古不化的玄冰!
&ldo;放下我!我自己、咳咳、自己能走。&rdo;冷疏源强自挣扎,她想要推开抱着她的黑衣男子,然而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上却没有力气。
重寒没有理她,只是把手更加用力地收紧,禁锢住她的挣扎。他小心地把冷疏源放在临窗的软榻上,取了锦被给她盖上。
苍白的女子躺在榻上,像初见那天一样微微眯起眼,只是眼里有依稀的笑意,似笑非笑地打量他,那薄薄笑意的后面,是一种说不清是叹息还是黯然的东西,深深地压在灵魂最底处,隐忍到极致之后就只剩下那一点幻觉一般的波澜。
&ldo;圣君,阁主的药煎好了。&rdo;空旷的楼里忽然响起了属下的叩门声。听到来人的话,淇烨阁主的眼里瞬息聚起了厌恶,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拉住了重寒的衣袖扯了扯,摇头。
&ldo;我不喝。&rdo;她一字一字地说,声音衰弱却坚定。
原本已经起身准备去拿药的重寒怔了怔,默默地扭过头去看她。白衣的女子仰着脸,上挑的桃花眼中除了漠然,更多了些孩子气的执拗。他心中一动,说不清是种什么感觉。最后他深深看了冷疏源一眼,修长的手指掰开了她抓住自己衣袖的手,向门口走去。
待他端了药回来,冷疏源的脸色明显更不好看了。奇异的芳香缭绕在室内,她皱起眉头,狠狠盯着那黑衣男子,眼中怒意盈满。
&ldo;我不喝!&rdo;她再次重复。
&ldo;喝药。&rdo;重寒觉得有些好笑,他坐在软榻边,把手中的琉璃碗递到她面前。
&ldo;我都说了我不喝!&rdo;冷疏源彻底恼了,她冷下脸,拂袖就想把药碗打翻,可下一刻就被重寒扣住了双手。
&ldo;喝药。&rdo;黑衣男子好脾气地笑了笑,手上的动作却算不得温柔,他捏开白衣女子紧闭的双唇,小口小口地把温热的药汁灌到她嘴里,&ldo;你这样子可打不赢我。&rdo;
&ldo;重寒,你!&rdo;好不容易把苦涩的药汁咽下,冷疏源只觉得意识混混沌沌,她瞪着面前只剩下模糊身影的男子,恨恨道,&ldo;你好!咳咳、好得很!你竟然……&rdo;
话还没说完,她就在药力的作用下沉沉昏睡了过去。身上凝结的冰霜在药力的作用下渐渐化尽,重新融入她的体内。她睡着的时候一点也没有平时那种杀伐果决的冷冽模样,单薄的身子小兽似的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他静静看着她,忽而叹了口气,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
其实也就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家,就算是想要得到什么东西,又何必把自己逼成这样?
雪不知何时下了起来,微微漠漠,银屑一般的好看,点点微雪从窗外洒落,飘忽着落上她的眉睫,化成冰凉的水淌下来。一直安静地沉睡着的白衣女子忽然动了,她不安地翻着身,身体难以抑制地起了颤栗。
&ldo;哥哥……&rdo;她低声喃喃,被冷汗濡湿的长发贴在脸上,说不出的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