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离声音哽咽,从得知眼前人身份,走马观花略过他的记忆时,这句话便如鲠在喉,挥之不去。
许多他曾经不了解不明白,深恶痛绝的,都在岁御令破开一刹,给出了从未想过的答案,亦或他想过,只是从始至终都不曾问过,也不曾信过,他执着的待在自己的视角里,不问不说,亲手将自己设想好的未来打碎,然后毫不留情的埋进土里,连同他自己一起,葬在无渊之地。
“对不起”
他是真的对不起他。
四万年前,他从南海归去,一路上想了好几种说辞,潜意识里已经为对方想好了托词,但凡说出其中一处,他就原谅他,情爱为人上缚,掉进去了,就难以轻易出来,他舍不得。
拂羽安静的坐在门前,正值当夜,月光与肆虐的寒意交织着,宣离隔着云端心就开始疼了,这么冷的天气,坐在外面做什么?
他飞快的落下去,又拉不下面子,只得将脚步走的重重的,免得那人睡着了看不见,独自尴尬。
然而人并未睡,鼻尖耳尖皆被冻的通红,连眼睛都泛起了萤亮的光泽,像是哭过一样,他抬头看见宣离,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一头扎进人怀里。
呼出的气都是冷的,宣离扶着他感觉像是扶了一座冰雕。
待人进了屋,微微暖和了些,一股清淡的酒气才缓缓传来,落在宣离的鼻腔里,他顿了一下,闻出这是桃花酿的味道,怎么喝酒了?
拂羽站在屋子中央,委屈巴巴的看着宣离,人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直至宣离铺好床榻,一不小心踩了他一脚,那人才稍稍往后退了些。
宣离转过身来,仍是冷着一张脸,拂羽小心翼翼的拉他的袖子,夹杂着酒气的软糯语调破开空气传进宣离的耳朵:“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你别别不要我。”
这话正中宣离的心坎,紧绷着的面色柔和了些,他抬起手,指尖摩挲过对方的脸颊,心里辗转反侧,拂羽闭着眼睛,贪恋的蹭过他的掌心,眼尾突然滑下一道水痕,宣离浑身都僵住了,他从来没见人哭过,温热的液体落在他手指上仿佛烧在心上一般,含在心里那些不满怨恨通通消散了,他匆忙探前捧住人的脸,指腹慌乱去抹人脸上的泪,“没不要你,不要哭”
然而对方仿佛委屈极了,好似和别的男人在床上玩闹的人是宣离一样。
对方抬起眼睛看过来,眼角垂着几滴泪要掉不掉,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宣离叹了口气,伸手想要揽人,身前的人却猛然探身吻住了宣离。
残留的酒味一时交缠齿间,宣离慌乱中抵着人的肩膀,被这突如其来的剧情晃晕了眼,整个人都被死死箍住了,那不像一个吻,更像发疯的啃咬,紊乱的气息叠在鼻尖,对方眉头紧紧皱着,嘴里空气殆尽,宣离急切的睁开眼睛,仓促敲打对面的人。
拂羽眼里的泪终于落完了,他红着眼角,气息不稳的蹭着宣离的侧脸,舌尖划过耳侧,又辗转往下,宣离被吻的失神,他退了半步,头抵在人肩膀上喃喃道:“去去床上。”
那一夜拂羽做的异常的狠,不管不顾,仿佛要将人拆吃入腹一般,他向来温柔,床第间更是缠绵悱恻之极,从来没有这样失控又慌乱,任身下的人喊破喉咙也不闻不问,反反复复的折腾。
直至后来,宣离承受不住晕了过去,驰骋在身上的人才红着眼眶作罢,他将人抱在怀里,用力汲取对方的体温,热络的呼吸里都是对方的气息,却怎么也闻不够一般辗转反侧,他在人脸上亲了又亲,一帧一画的温柔一次又一次的刻进脑海里,他想把他记得死死的,哪怕没有来世,也想将这红尘里的破灭的烟火记住,只属于他的烟火。
而后的故事,就有些难堪了。
宣离踹破宅门时,床上的两人一丝不挂,只堪堪用被子挡住了赤条条的身体,那是拂羽的宅子,宣离去过,却从未住过,所以他在那里养了人自己都不知道。
他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心在背光的艳阳天里碎的一丝也不剩,门背后漏进的光芒明亮耀眼,一抹影子立在身前,将他的狼狈不堪映的彻彻底底,他风尘仆仆的从天界而归,求了褪去仙骨的药,满心期待欢喜的推开家门,然后就送了他这样一出。
也幸好,他们不是在自己住着的那间屋子里,给了自己缓冲的余地,亦或许脾气早就在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复里消磨殆尽了。
他一步一步从河东踏进闹市,受了数不清的目光,仿佛一个被抛弃的怨妻,他是神仙,但凡他想,没有他不能知道的。
眼角眉梢欢愉的模样像一把刀,每走一步,就毫不留情的在宣离心上划一个口子,他的心上人如何在别人身上作乐,他看的再清楚不过。
罢了,就当真心喂了狗,总不过也就折损了些许日子,万年里轻飘飘的一笔,过了就忘了。
他转过身,没再看床上的人,退到门外替人关了门,平静的几乎不像他,然后身影一晃便回了河西。
上林镇的百姓都知道宣家小子带回来一个俊俏的富贵公子,模样生的好看,人也温柔,一起住了好些年,是正室,只是最近,那小子好似重操旧业了一般,时不时背着正室带些人偷偷摸摸的去家里,替人惋惜也不值,那样温和善良的人哪里去找啊,不知道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