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了三楼,在那静悄的甬道里面,绝对不见那位木偶先生的神秘的影子。霍桑重新走向那架左边的电梯前而按着铃。‐‐这是那个即刻搭着上升的电梯‐‐他一问这一架电梯中的司机,据答:即刻那位穿旧西装而有小胡子的先生,他是直上了六层楼。
于是,霍桑也搭这电梯追踪而直上六层楼。
在六层楼上胡乱找了一阵,他和那位&ldo;老友&rdo;,依然&ldo;缘悭一面&rdo;。慌张喘息之余,他抓住了一个侍者,把那个木偶的状貌约略描绘了一下而问他曾否看到过这样一个人。
&ldo;有的有的。&rdo;那个侍者绝不踌躇,冲口回答。
&ldo;现在,他到哪里去了?&rdo;霍桑紧张地追问。
&ldo;我看见他从左边的电梯中匆匆上楼,又从右边的电梯中匆匆下楼去了。&rdo;
霍桑感到目定口呆。
单等这侍者走远,他独自一人,站在电梯之前,不禁焦灼如焚。他伸手乱抓着自己的头发,几乎把他的头发连根拔下来!‐‐诸位不要忘记,他的头发原是可以连根拔下的。‐‐一面,他在狠毒地轻轻诅咒:&ldo;该死的畜生!我要请你等一等!&rdo;
焦躁过一阵之后,他陡然想起:哎呀!那张倒运的画,不知怎么样了?该不会那样快地就生问题吧?想到这里,他马上记起了旧小说里所常常提到的所谓&ldo;调虎离山&rdo;的字样,他觉得不能再耽误。他慌忙按着电梯的铃,再由六层楼上下降到三层楼。
在电梯内,那个司机向霍桑看看,他疑惑这一位服饰庄严而神气不很镇静的绅士,已发明了一件都市中的新型消遣,他是不是已把电梯当作了汽车,而在举行夏季的&ldo;兜风&rdo;呢?
回到三百四十九号房间,只见这屋子里静悄悄的,依然无形保持着前半句&ldo;盗银壶&rdo;的幽默的姿态。主要是那柄&ldo;银壶&rdo;并没有被&ldo;盗&rdo;!这使霍桑把一颗从电梯中提下来的心,重新缴纳进腔子。可是,当时他的擂鼓那样叩门声和他的仓皇不定的神色,却已使那位胆小的收藏家和那个狐狸脸的苏州朋友,大大吃了一吓!
当晚,霍桑就住在他所特辟的那间三百五十二号的卧室中,并没有回归他的爱文路的寓所;这必须归功于那位木偶先生的无形挽留。
在床上,他像拨算盘然那样的拨动着脑细胞。他在想:‐‐
自己今天,会突然会晤到这位神秘的木偶先生,这真是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那位木偶先生,会认出自己的面吗?
看他的悠闲的样子,他好像并没有认出自己的面目吧?
如果真的不认识,他为什么又在电梯里面躲闪似的兜着圈子呢?
假定他已认出了自己的面目,那么,也许他已大大地吃了一惊,因而在电梯内,临时演出大套的魔术。
有一点完全不可解,他为什么要把他的临时的造像,高供在那成衣店的样子窗里呢?‐‐霍桑觉得找不出那个答案来。
最后,他记起白天的一番对话,记得那个胆小的收藏家曾说:&ldo;他‐‐这位独脚的侠盗‐‐手下,共有一千多个羽党,也从来不曾见到他们的首领,是个怎样的人物!&rdo;
霍桑从以上的几句话里,找到了一个特异的结论:鲁平所以设置那座木偶,是让他的党羽们,可以认出他临时的化装的面目。
这似乎是唯一的可能的答案了。虽然这答案似乎太离奇,而也有些近于牵强。但是,除了以上这一个离奇而牵强的答案之外,还有什么更适合的理由呢?
总之,这一晚,霍桑的脑壳,已代表了那家成衣店的样子窗;他让那位木偶先生,在他的脑膜上整整跳了一全夜的回旋舞。
有一点是可以决定的,霍桑想:无论如何,那家小小的西装成衣店,必定是那位&ldo;侠盗&rdo;先生的一个巢穴,那是无疑了。他记得,不久的过去,全上海的那些警探先生们,曾倾其全力以搜寻这&ldo;侠盗&rdo;的巢穴。他们等于一队被枭首的苍蝇,曾在四下乱钻乱撞。结果,他们像在北冰洋里捕捉热带鱼,连一个小水花也没有找出来。现在,他若将他自己的发现,报告了官厅,请求到一纸搜捕证,而把那家成衣铺子包围起来,这样,至少可以捣毁那位&ldo;侠盗&rdo;先生的一个巢穴;同时也至少可以抓住他的几个羽党,也是一件快意的事。然而不妥,照这样办,拨动了&ldo;草&rdo;惊走了&ldo;蛇&rdo;,那似乎是件非常愚蠢的事!还是别寻妥善的方法。
最后的决定,他放弃了那个包围成衣店的策略。但,无论如何,他要再到那个木偶的公馆里去看一看,以便找些补充的线索。
第二天一早,第一件事,他先到三百四十九号中去看一看,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他以十分郑重的姿态,警戒着韩祺国主仆二人,他说:他已查出鲁平的羽党们,已混进了这旅馆。因之,他们万不能让无论什么人,随便闯进这间屋子来。说完,他仍以最悠闲的绅士态度,踱出这东方大旅社,而再度去拜访那位木偶先生。
这位中国旧官僚式的绅士,他又怀着他的鬼胎,小心而恭敬地走到了那位&ldo;洋大人&rdo;的&ldo;写字间&rdo;之前。可是,抬头一看,他呆住了!
原来,这里已有一些簇新的花样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