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困惑不解的皮埃尔朦朦胧胧地明白了这件事:在这个世界上,做好事并不始终能得到直接与立即的报答。然而他仍旧是高兴的,因为福莱特表情满意。她接住鸟儿,不停地吻着这个忘恩负义的卑鄙小鸟。它惬意地抖着身体,同时盲无目的地乱啄着。她仍旧心驰神往地低声说:
&ldo;哦!我的蓝鸟,我的蓝鸟,多好的色彩!哦!我的蓝鸟,我的小鸟……我的小鸟。&rdo;
最终,她转过身看着画家,也看着孩子们。她对他们说:
&ldo;现在,你们到我家去歇歇吧。&rdo;
在福莱特的嘴里,这种难忘的语言可能从未说过。没有任何人,绝对没有任何人去过她的住地。村里的面包商,乳制品商,以及肉店老板早已习惯每周三次将他们的食物放到小筐里。筐子装有绳子与滑轮系统,从而保证筐子能提到房间里,即福莱特习惯呆着的房间里。
至于说邮递员,好几年来,也没有机会将信放到小筐里。
他在好奇地打听过几次之后,才记住了福莱特的真名实姓。
有件奇怪的事:每当福莱特生病时,只要有人对着窗户高声呼唤住宅主人的名字,小筐便能自动上升。她早已训练出一只鸟来顶替看门人与操纵从厨房到餐厅的升降器,只是这点得不到任何人的证实。
&ldo;是蓝鸟吗?&rdo;皮埃尔暗自问……&ldo;谁知道?有可能。&rdo;
因为这只讨厌的动物与它温和的女主人之间的关系绝对不错。
英俊王子、维奥莱特与皮埃尔都跟在福莱特身后。磨坊外有道楼梯,她便是由此攀楼而上,一直走进挂满常春藤的二楼。她打开一道小破门,走进房内。客人们要跟上她的脚步还不太容易,因为她的步伐很是敏捷。
&ldo;你家里好暗啦,夫人。&rdo;英俊王子说,好像是半开玩笑半嘲讽。
从他随意地讲话中,皮埃尔颇为惊讶地听出来:这位碧眼王子操着点巴黎市郊的语调。
实际上,大家刚走进这圆形的大房问。两个牛眼大小的窗孔是唯一能透进光线的地方,就连玻璃窗上也爬满了常春藤、茉莉花与紫藤。这些海蓝色的植物装饰为这房间罩上一层水族馆的颜色。
当他们的眼睛最终习惯了这昏暗朦胧的格调时,客人们顿时惊愕之极。
在这牢固的古磨坊之中,竟藏有仙家用物,王家御器。
红色的方地砖上几乎辅满了色彩柔和的东方地毯,以及虎皮、豹皮和狮子皮。这些皮毛上的玻璃眼睛,一动不动地在暗处闪着亮光。白石灰墙上挂着花毯,裸露的墙面到处都陈列着异国情调的全副甲胄:表情微笑的日本的头盔,科罗曼德尔的漆盾,做工精良的印度或波斯的盔甲。
在这里的其它精品饰物中,假设找不到能代表法兰西光荣过去的东西,那么众人最少认为这里绝对是大旅行家的大收藏室。
凡是暗淡的阳光能照亮的地方,都会让目光愉快地盯在那里。文艺复兴时代的细木镶嵌的小房间,做工精细的路易十四的托座,红纹大理石的小台座,大理石雕刻的花瓶,缟玛瑙的斑岩香炉。
&ldo;哦!哎呀!&rdo;英俊王子惊奇不已,不禁大声地说,&ldo;夫人,你家的东西都是稀世罕物。&rdo;
真诚的赞美,欢快的语气……尽管如此,皮埃尔和维奥莱特不禁对视一眼,心中恼火……这类恭维话他们还听得不多。
&ldo;他肯定不是王子。&rdo;维奥莱特忙心忖,有点失望。
福莱特压根儿没听进去,她还想着自己的心事。
&ldo;画家先生,&rdo;她语气专断地要求说,&ldo;劳驾请站到那家具上去,并请将你的画放到那里,放到蒙着灰布的那幅画旁。&rdo;
&ldo;啊!夫人,我可不敢。&rdo;画家这次显得迷惑不解了,他回答说。
事实上,这家具属于银雕底座,以前肯定在宫庭中用作底座。
&ldo;亲爱的先生,请容忍我对你下命令,&rdo;福莱特补充说,带着罕有的庄重,&ldo;别留意我的破东烂西,以及这些旧家具。&rdo;
画家顺从了。他动作犹豫,最终将画布挂在钉子上。钉上这颗钉子,福莱特肯定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长时间的沉默停滞在磨坊的精美饰品上。福莱特一动不动,她凝视着自己的画像。在犹豫片刻之后,她忽然向蒙着的那幅画走去。一个猛然的动作,她拉下了盖布,让画像展现在众人眼前。
孩子们本能地发出惊讶的叫声。尽管阳光朦胧,他们仍旧认出那模糊的画像:一个英俊男子穿着时髦,年约五十左右。
&ldo;啊!&rdo;维奥莱特在皮埃尔的耳朵旁低声耳语说,&ldo;就是这个人。我们第一次见到福莱特时,她胸前便配戴着他的浮雕像徽章。&rdo;
&ldo;对!&rdo;皮埃尔说,&ldo;他能是谁呢?&rdo;
时间变得庄重。福莱特看着这两幅画像,重叹了一口气。无疑,她要开口讲话了。这间能勾起无限心事的&ldo;洞穴&rdo;,她是不会无缘无故地进来的。神秘的面纱马上就要被揭去……她已经抖动着嘴唇。
一个声音打破了沉默。
&ldo;多美啦,好家伙!多美啦,好家伙!多美啦!&rdo;
是蓝鸟老爷打破了这怡人的气氛,它叫喊出的赞美声好不合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