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顿了顿,轻声道:&ldo;屡次叨扰你家佳酿,过意不去的是我才对。你若不嫌弃,以后每天晚上……都给我分一点酒吧。&rdo;
少年抬起头,眼睛里亮晶晶地闪着光,像是期待,又像是害怕。
许大连忙道:&ldo;这是自然,荣幸之至!不过是一个晚上,说什么屡次……以后你想来喝酒,随时可来,我总在此处等着你的。&rdo;
我总在此处等着你的。
这话原没别的意思,一说出口,脸上却莫名烧了烧,只侥幸夜色遮掩,叫对面看不清楚。少年听见了,原本沉默的神色立刻舒展开来,笑得见眉不见眼的:&ldo;那,那好呀!&rdo;
&ldo;那……&rdo;许大踌躇着,&ldo;还请问你的姓字,以后如何称呼……&rdo;
&ldo;敝姓王,小字六郎,你叫我六郎就好啦。&rdo;
&ldo;六郎。&rdo;许大也报上自己名字,&ldo;乡下人没有什么好姓名,我‐‐&rdo;
少年笑着打断了他:&ldo;我知道我知道,你是许芸生嘛。&rdo;
二
从那之后,六郎每晚都会来找许大喝酒,喝完便为他驱鱼。从冬至春至夏,两人从未爽约。但前日许大得人说媒,自己置办了行头去见了见对方姑娘家,耽搁了几日没来打鱼。今日再见到六郎,他原想先解释一番,谁料六郎却径自喝起了酒,好像全没在意此事。
夏夜的空气本就透着燠热,酒气上了头,眼中所见的黑暗都沁出来轻暖的风色。六郎仍是熟悉的六郎,笑眯眯地同他劝着酒,眼神既稚气又狡黠,让他想皱眉又不敢,只能一杯接一杯地喝了下去。
夜色恍惚之中,他又想起来这几日见的那个闺中少女。为了这事,他特意穿上了从未穿过的新衣,冠巾襕袍,因身材高大,倒也显出几分粗豪的风采。但最终也没有当真见上面,只是隔着帘帷,从数丈远的距离望了一望,再通报了姓名而已。他依稀记得那少女是侧身坐在席间,看去十分瘦弱,但腰背挺得笔直,语声也温柔款款,是他愿意娶回家的那一种女人。接着便是同少女的父母媒人交涉,那就十分难捱了……
六郎好奇地盯着他,眨了眨眼:&ldo;你在想什么?&rdo;
许大猝然回神,对上六郎毫无芥蒂的眼神,心中不知为何竟有些懊恼,想着终于可让他说出来了,便径直道:&ldo;不瞒六郎,兄前些日子央人说的媒,昨日见了一面……&rdo;
他顿住,看向六郎,却见六郎正认真地听着他说。他不由别过了头去。
&ldo;是以这两日爽约未来,心中过意不去……&rdo;六郎仍没有接话,许大没来由地焦躁,举起酒杯笑道:&ldo;兄自罚一杯,自罚一杯!&rdo;当即一饮而尽。
六郎却忽然道:&ldo;原来如此,那女子如何?样貌好么,性情好么,大哥可欢喜么?&rdo;
许大微微皱了眉,凝神去想那女子样貌性情,却全然想不清楚,只得摇了摇头,&ldo;我也不知,但家世是好的,本地人,有些家资……&rdo;
&ldo;那人家如何看得上你?&rdo;六郎歪着头问。
这话问得直白,许大心下顿时生出不快,强压下了,&ldo;我……我无父无母,又是外地人氏,确乎配不上她;但我打鱼为业,还算是勤恳本分‐‐&rdo;
&ldo;你打的鱼都是我驱来的。&rdo;六郎轻轻笑了一声。
许大蓦地站了起来,连带船身都微微一晃,&ldo;六郎!我知你也瞧不上我,又何必这样辱我?我许芸生自生以来,未做过一件亏心事,便娶个家世清白的媳妇,也碍着你什么事了?你我相交默契,我原没料到你会这样‐‐&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