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看来,乐闲驻守雁门还只是一个前奏,暴风雨或许在今晚的庆功宴上就将来临了。
杨枫忽然在迎面吹来的风中感觉到了丝丝凉意,不由得缩了缩双肩。他深吸了口气,压下乱纷纷的思绪,既然该来的终究会来,无谓的瞎担心又有何用。
一路上一直默默沉思着的李牧突然带住马缰,回首道:&ldo;小枫,让他们先行回府,你随我往廉老将军府上一行。&rdo;说着,带转马头,拐入一条横街,杨枫及十多名亲卫随后跟上。
行不多远,来到一座大宅前。正从门里走出的一条大汉见到他们一行,现出了惊喜之色,快步跑下台阶,躬身施礼道:&ldo;沈良见过李将军。李将军,您回来了,老将军这几天一直念叨着您呢。&rdo;门口守卫的家将近前见礼后,匆匆入门通报。
沈良恭谨地在前引路,将李牧让进了廉将军府。一进门,杨枫微微一愕,面前是个平整宽阔的大院落,并没有什么林木泉石之胜,两边高大的墙垣下列着箭靶,院中整齐地排着一排排兵器。说是庭院,倒不如说是个小演武场。
穿过院落,来至二门前,一阵爽朗的大笑声传了出来,一位健壮魁伟,皓首白须,身板挺得笔直的老者大步迎了出来,大笑着道:&ldo;李牧啊李牧,你倒会藏私,有了好东西连老夫都瞒。近两年了,愣是一点风声没露,直到打完了大仗,才修书将详情告知老夫。你说,该不该罚?&rdo;
李牧笑着迎上道:&ldo;老将军恕罪,此次还都,我特地为老将军准备了五千件马镫,五千把马刀,五千付连弩,聊作赔罪。&rdo;
廉颇眼一瞪,&ldo;这么点就想打发我?&rdo;又是一阵大笑,走上前紧紧攥住李牧的手,虎目炯炯,低沉地道:&ldo;走,快进屋详谈。&rdo;
杨枫感受到两位名将真挚深厚的情谊,心中涌动着一股暖流。
李牧拉住转身欲行的廉颇,扭头笑道:&ldo;小枫,还不快来见过廉老将军。&rdo;
杨枫?廉颇虎目一亮,以一种挑剔的眼光打量着杨枫,见他相貌清奇,神采飞扬,态度从容,暗暗点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ldo;好,好,果然内外皆优,不愧是李牧称羡的国士。&rdo;
第十章谈兵
廉颇一手携着李牧,一手拉着杨枫,转过大厅,进入书室。相让坐定,一番细谈,不尽衷曲。
李牧轻呷了口茶,将杨枫当日所作的对燕作战策论和盘托出。
廉颇双目微阖,专注地听着,两道浓眉时紧时松,沉吟了好一会,挺直身子,双手按在案几上,目如朗曜,深注在杨枫身上,喟然叹道:&ldo;小枫,无怪乎李牧推崇你,你果然是白起一流的人物。&rdo;
谈到白起这个老对手,老廉颇的脸上现出了追忆沉思的神情,仿佛又忆起了心底那道无法抹去的伤痛,缓缓道:&ldo;白起用兵,又快又狠又刁,最擅出奇兵,出人意表之外,一击致敌死命;;;;;;想不到,我大赵也出了这样一个人物。&rdo;
杨枫迎上廉颇的目光,苦笑道:&ldo;兵法云&lso;攻心为上,攻城为下。&rso;对燕之战,最是要避免的,就是大决战。毙敌三千,自伤八百,这样的损耗我们已经赔不起了。而若以数万精骑越东胡地,破长城袭兵力空虚的蓟都,战争的主动权就全操于我手。燕军如不回援,蓟都难保;如若回援,我军以逸待劳,破其大军于蓟都城下易如反掌,蓟都还是不保,而且武阳亦可乘虚而下。故而只要代郡大军出现在蓟都,就能以最苛刻的条件迫燕王喜签下和约。这种一子落,即陷敌于无棋可解窘境的战术,才称得上真正意义上的以战迫和。只可惜,大王迫不及待地对代郡下手削权了。&rdo;
廉颇面色冷峻,缓慢而低沉地道:&ldo;李牧,乐闲驻守雁门一事,大王并未经过廷议,文武群臣事先也多不知情,甚至我也只是在乐闲临行前,向我辞行时方才知晓。近几日,大王频频召见王族里的一些年轻将领,恐怕军中又将有一番人事更迭。小枫此计虽妙,看来大王也是断不会采纳的。&rdo;沉默有顷,展颜笑道:&ldo;你可否暂时割爱,让小枫为我的副将,随我一道出兵。&rdo;
李牧眉梢一挑,唇边孕出了一丝笑意,道:&ldo;廉老将军,我费尽唇舌,就等着你这句话呢。&rdo;
杨枫、廉颇同时惊愕地看向李牧,杨枫刚要开口,李牧抬手止住,正色道:&ldo;小枫,匈奴已不敢南下,我亦无力再图北进,代郡短时间内不会有大的战事。能追随廉老将军左右,对你而言,未尝不是一个好机会。&rdo;
廉颇拈须叹道:&ldo;李牧,难为你了。&rdo;
杨枫心潮激荡,忽然间明白了李牧的良苦用心。匈奴寇边威胁已解,李牧因功高震主受到了疑忌,而他虽在代郡参赞军机,统带精锐,却始终是个无官职军阶的白身。在孝成王开始大力打压代郡军方,削权夺兵之时,燕人犯境,孝成王无可奈何地不得不再度起用廉颇,王室与军方的关系变得异常复杂。李牧立意让他归入廉颇麾下,既可使他避开朝中党争,又能正式确立他在军中的地位。或许,还隐含着更深一层的含义,那就是唯恐孝成王不肯对他加以重用,致使他投闲置散,甚至另投他国。杨枫的心一热,眼睛湿润了,他竭力抑制住胸中激越的感情,低声道:&ldo;大哥,杨枫谨受命。&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