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钩镰枪?&rdo;
杨枫用手指蘸了些茶水,在案上勾画出一柄钩镰枪的图形,比划着说明钩镰枪对骑兵部队可怕的杀伤力。马骋只听得悚然色动,兴奋莫名地道:&ldo;有了这东西,匈奴再敢南侵,一战就能予他们的铁骑摧毁性的打击。&rdo;
杨枫的心头浮上了一层隐忧,缓缓道:&ldo;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一支强大精锐的军队离不开精良的武器装备。马骋,你加紧招募一批有经验信得过的工匠,成立一个匠作营。&rdo;
马骋有些不解道:&ldo;郭家的兵器锻造是一流的,在代郡的时候,李牧将军也是要郭家派工匠到军中开设工场,师帅为何不将此事托与郭家,或向郭家借要些能工巧匠?&rdo;
&ldo;郭家?&rdo;杨枫的眼中蒙上了阴影,声音很干,很涩。
第四十七章心路
沉默。
&ldo;郭家,有他的家族利益之所在。&rdo;杨枫终于开口了,声音里有着太多的无奈和深深的忧郁,&ldo;将军械锻造完全寄托于郭家,就等于让郭家扼住了我们的咽喉。成立自己的匠作营很难,但这一步终究是要迈出去的。&rdo;
又是一阵沉默。
同样背负着一个庞大的家族,郭纵和乌家的实际当家人乌应元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类型的人。打个比方,如果爽直果决的乌应元是头猛虎,那么阴沉难测的郭纵就象条毒蛇,单就人格魅力而言,郭纵较乌应元差得太远了。和郭纵交往,总有一种隔阂的距离感,他那深沉的城府令人难于捉摸、敬而远之。郭秀儿是个很可爱,也很值得爱的女孩子,但她那只以自我为中心的老爹,说实话,杨枫一点好感也欠奉。
作为一个来自后世的文史专业高才生,杨枫读书颇为杂广,确实掌握着一些&ldo;后世&rdo;的&ldo;新式&rdo;武器。诸如以前曾教与斥侯们,用牛革为矢服,卧时以为枕,因其中虚,数里内人马声息皆可闻得。现在又绘出了钩镰枪、藤牌、狼筅、竹竿标等武器的图样交给马骋,这些武器相对于战国时代而言,威力巨大,但制作工艺并不复杂,甚至可以称得上很简单,象戚继光创制的狼筅,农民起义军所用的竹竿标,几乎就地取材便能轻易完成。
还有另外一些武器,如沈括《梦溪笔谈》中称羡&ldo;最为利器&rdo;的&ldo;神臂弓&rdo;,书上只有寥寥几笔记载,&ldo;似弓而施斡镫,以镫距地而张之,射三百步,能洞重札&rdo;。凭他的那点可怜的物理机械知识当然无法绘出图样交与工匠打造,然而这么两行字落在内行的高手眼里,或许就可触发灵机,从而成功研发出一种杀伤力巨大的新型超前利器。
郭家世代冶铁锻铸兵器,应该有许多的高手匠人,把新兵器的铸炼交托与郭家,在大多数人眼中是最适宜的,可杨枫绝不敢作此想。他敢和乌应元无话不谈,把一切交与乌应元,面对奸猾善变的郭纵,却只能打叠起十二分的精神。纵是乌家联郭成功,只要郭纵还有任何一条退路,他都不会掉以轻心。
杨枫默默思忖着,马骋也只静静坐在一旁,室内一时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息。
&ldo;啪,啪!&rdo;轻轻的敲门声打破了静寂,&ldo;师帅,元宗钜子来了。&rdo;
杨枫醒过神来,起身笑道:&ldo;快请!&rdo;
元宗阴沉着脸走进屋来,目注马骋,沉声道:&ldo;杨枫,我有话问你。&rdo;
觉出元宗的神色语气都不对,杨枫皱皱眉头,微笑道:&ldo;元兄,不妨事,有话请讲。&rdo;
元宗一瞬不瞬地盯着杨枫,道:&ldo;昨晚的事是不是你干的?&rdo;
杨枫淡淡道:&ldo;不知元兄所指何事?&rdo;
元宗眉头纠结,语声更冷,&ldo;郭开和赵姬遇刺。&rdo;
&ldo;是!&rdo;
听到杨枫毫不迟疑地回答,元宗勃然色变,踏前一步,&ldo;果然是你。郭开奸贼,你杀了他我无话可说。但赵姬呢,姑且不论此事可能成为秦国东侵借口,以致兵祸连结,生灵涂炭,就赵姬本人而言,又有何必死之罪导致你下此毒手。你能在守卫森严的质子府中轻易刺杀郭开,又有什么地方不能下手,何必要伤及无辜?&rdo;
一边的马骋听得元宗咄咄逼人地质问,早按耐不住,抢前两步,手按刀柄叫道:&ldo;元宗,行刺之事乃我所为,一人做事一人当,有什么你冲我来。&rdo;一股凛烈的杀气直逼过去。
元宗冷然打量着马骋,杨枫沉喝道:&ldo;马骋,退下!&rdo;
马骋气势一窒,委屈而又不服地道:&ldo;师帅,他;;;;;;&rdo;
&ldo;退下!&rdo;杨枫声色俱厉。
马骋无奈地低头告退,又狠狠地瞪了一眼元宗,悻悻地退出房去。
&ldo;伤及无辜?&rdo;杨枫直视着元宗,轻轻一叹,&ldo;元兄,我不瞒你,昨晚的乌家马队遭遇马贼劫杀之事亦是我所为,武黑、连晋以下,二百二十六条人命中又有多少是无辜者。&rdo;
元宗难于置信地瞪着杨枫,好一会才愤然道:&ldo;杨枫,你;;;;;;我看错你了。&rdo;
&ldo;你看错我了?&rdo;杨枫冷冷地带着几分凄然地一笑,声音里夹杂着不被理解的苦闷失望,&ldo;今日的杨枫和与你论道讲武的杨枫没有任何的不同。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勾心斗角,动不动挥刀杀人,双手染血。&rdo;他坐了下来,目光落在自己白皙修长的手指上,声音很低很慢,&ldo;生存是一个人最基本的权力,没有人可以以任何理由剥夺别人的生命,即便是在所谓的为了天下,为了国家冠冕堂皇的大帽子下。不要说赵姬和乌家的无辜者,纵是郭开,我也无权定他的生死。他是奸臣,自有国法裁定其罪责。我不是神,也不至于狂妄到以救世主自居,有什么权力能断人生死。你指斥我满手血腥,浑身罪孽,我不否认,也无意文过饰非。但是,再让我有一次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下令格杀。而且,这才只是一个开始。&rdo;他的声音里带上了莫名的怨愤和伤感,&ldo;人生就象风中之云,很多时候是不能自已的,甚至明知道是错的也得去做,或许,一个完整的人生就充斥了这许多的悲哀不如意。最值得尊重珍视的是人的生命,可许多人的生命就是极不公平地在种种借口下被粗暴地夺去,这是一个悖论,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死结。白起一生屠戮何下百万,是山东六国公认的杀人魔王,却在最大限度上为秦国的统一扫清了障碍,是秦军顶礼膜拜的战神。他临终时叹道&lso;我固当死。长平之战,赵卒降者数十万人,我诈而尽坑之,是足以死。&rso;可我相信,再给他一个选择,他也不会停下手中的屠刀。他的立场决定了他的行为。你是讲兼爱的墨门钜子,你的手上没沾过无辜者的血,一身干净,当然可以理直气壮地指责我。但你能教我要怎样做吗?是死谏,还是待秦军压境再做徒劳地死战?大赵糜烂至此,再经不起几番风雨了,除了采用暴烈的非常手段我还能怎么办。不杀、非攻带来的最后结果只可能是屠戮,是更大规模更长时间的动荡。乱世,乱世中人命贱如草芥,&lso;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rso;抱如此可怕想法的独夫狂人并不在少,更为可怕的是世人还会目之为英雄;;;;;;元兄,你始终脱不开墨门教条的羁束,你还是走吧,你不适合于这个乱世。&rdo;